第二十四回 寶玉受撅(2 / 2)

這一日,寶玉因各處遊的煩膩,便想起《牡丹亭》曲來,自己看了兩遍,猶不愜懷,因聞得梨香院的十二個女孩子中有小旦齡官最是唱的好,因著意出角門來找時,隻見寶官玉官都在院內,見寶玉來了,都笑嘻嘻的讓坐。寶玉因問“齡官獨在那裏?”眾人都告訴他說:“在她房裏呢。”寶玉忙至她房內,隻見齡官獨自倒在枕上,見他進來,文風不動。寶玉素習與別的女孩子頑慣了的,隻當齡官也同別人一樣,因進前來身旁坐下,又陪笑央她起來唱“嫋晴絲”一套。不想齡官見他坐下,忙抬身起來躲避,正色說道:“嗓子啞了。前兒娘娘傳進我們去,我還沒有唱呢。”言外之意,你算老幾?寶玉見她坐正了,再一細看,原來就是那日薔薇花下劃“薔”字那一個。又見如此景況,從來未經過這番被人棄厭,自己便訕訕的紅了臉,隻得出來了。寶官等不解何故,因問其所以。寶玉便說了,遂出來。寶官便說道:“隻略等一等,薔二爺來了叫她唱,是必唱的。”

隻一會兒,賈薔從外頭回來了,手裏提著個雀兒籠子,上麵紮著個小戲台,裏麵裝一個會銜旗串戲的雀兒。賈薔看賈寶玉來了,少不得客氣,告訴賈寶玉,這個雀兒,是花一兩八錢銀子買的。見賈薔進去,對齡官笑道:“買了雀兒你頑, 省得天天悶悶的無個開心。”說著,便拿些穀子哄得那個雀兒在戲台上亂串,銜鬼臉旗幟。別的女孩子都笑說有趣,獨齡官冷笑了兩聲,道:“你們家把好好的人弄了來,關在這牢坑裏學這個勞什子還不算,你這會子又弄個雀兒來,也偏生幹這個。你分明是弄了它來打趣形容我們, 還問我好不好。”優伶,大觀園裏是社會地位最低下,按趙姨娘的話說就是,連賈府裏三等奴才也比她們高貴些,所以齡官對這個玩藝的敏感,出乎賈薔意料,也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她的性格與黛玉如出一轍,寶玉不由得看的呆了。那邊賈薔聽了,連忙賭身立誓道:“ 罷,罷,放了生,免免你的災病。”說著,將雀兒放了,將籠子拆了。一兩八錢銀子,打了水漂。齡官還在感歎,又說:“那雀兒雖不如人,他也有個老雀兒在窩裏”,“偏生我這沒人管沒人理的,又偏病。”賈薔忙要去大夫。齡官又叫:“站住,這會子大毒日頭地下,你賭氣子去請了來,我也不看的。”又是罵又是愛的,這副小性子跟黛玉當初對寶玉十分相似,明明是一番似水柔情、體貼之心,卻偏以冷淡的方式來表達。寶玉見了這般光景,猛然領悟了齡官畫“薔”的深意,寶玉不覺得流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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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加鞭,官道上一隊人馬簇擁著兩個出眾的男子,一個穿著身花錦緞製的長袍,袍上是金紅絲線精織亭台軒閣圖案,棕黃色寬滾邊,頭上隻用同色的發帶緊緊束著,腰間也隻著了一個朱紅緙金絲鑲黑緞邊的荷包並一個碧玉佩,裝扮雖簡單卻仍見華貴不凡。微微汗濕的頭發輕輕隨風舞著,薄薄的唇輕抿,下巴上帶著青色的胡茬,被夕日的光輝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弧度。細眉長挑,一雙明亮而溫暖的眸子正緊緊注視著前方,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仿佛掛著一層落日的餘暉。另一人則穿著件漂亮的藕荷色纏枝蓮花六團罩甲,配著白色中衣,袖口處猶繡著銀絲回字紋和蘭花圖案,塵土飛揚間獨見其神采飛揚,如濁世佳公子一般,麵白如玉,眯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嘴角勾起一抹誘*人的笑容,不知在思索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