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但我有點隱隱不安……等等,你說我們也要去,包括我?”
“嗯,當然。”
會來的終究會來,你躲不掉。萬事修行要緊。
我從老頭的目光中讀出了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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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後陳塵在院長的帶領下去了長安。
臨走前的幾晚我晚上一如既往修習那套功法,陳塵總是強撐著睡意陪在身邊,白天就更是誇張,他在高年級甲班,可能已經學無可學,索性搬了凳子跑到我的座位旁。
那天在街上吃牛肉麵,我把碗裏的兩片牛肉都給了他。
這是有史以來的第一次,所以他有點感動。
我說你去了尚龍池如果有哪個王八蛋欺負你你一定要學會告狀。
他點點頭。
我說如果你告狀也沒用,那記得挨打的時候抱著頭。等你哥哥我玄功大成了,我們就找上門去把那個王八蛋揍得連他親媽都認不得。
他又點點頭。
我說你記得很久以前的夏天我們躺在屋頂上睡覺,一邊抓蚊子一邊數星星的事嗎。其實那時候那晚你哥哥我掉下屋子了兩次,你以後不要再爬到屋頂上睡覺。除非屋頂是平的。
他再次點點頭。
我說牛肉麵涼了,你快點吃。
他走那天我坐在操場圍牆下聽牆角,春風樓的老鴇子似乎又從人販子那裏買來了不少標致姑娘,我隔著牆聽著小樓裏的鶯歌燕語忽的有些傷感。
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去長安。
但我知道在此之前,我不能再和以前一樣整日出神不務正業了。
之後的夏天我沒再出現在春風樓方圓三十米內過。
我本想著去長安的日子還很遙遠,直到有一天老頭寄來了一封信。
信上僅有兩字,“速回。”
臨走前院長又和我談了一次,但很意外的是,他說的不是這封信,而是長安。
長安來了很多修行者,他們來自各門各派,有道家門下,也有隱世已久的上古宗門,甚至連極西之地的佛宗也派出了大批的僧人前來。
院長說他們的師門也有人來。
我問為什麼,發生了什麼嗎?
院長隻說風雨欲來。
我問他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他說你這次離開可能不會再回來了。
他和老頭一樣叮囑我,萬事修行要緊。
我沒想到那是我和院長最後一次見麵。
那天我回了高家鎮,坐在梨樹下看著上弦月發呆良久,老頭不知去了哪裏,旺財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我一個人坐在梨樹下忽然間很迷茫。
我想起很久前我和陳塵躺在屋頂上說話:
“你在想什麼呢,小屁孩?”
“我在想,我來到這世上,到底肩負著什麼使命?”
“……”
“朔哥哥,你怎麼不說話?”
“我也在想啊。”
我趴在桌子上睡去了,那晚沒有做夢,隻有冷月孤星掛在頭頂。
遠處的野人山蹲伏如洪荒巨獸,山中有條狗蹲在一個山洞前忽的叫喚了兩聲,像是夢到了什麼。不過很快沉寂了下來。
岩壁上的某處岩石驀然亮起了一道暗金色光芒,不過轉瞬即逝。
世間無人得知,隻有千丈石佛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仿佛輕輕地,輕輕地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