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1章(1 / 3)

救災黎大開賽珍會 放焰火普照不夜城

且說章秋穀把家計安排了一會,便商訂行期,自己一個人到上海來提取彙豐銀行的存款,兼帶著看看萬國賽珍會的情形。此時常熟到上海已有小輪船,隻消一夜的工夫,往來狠是便捷。這一天,章秋穀到了上海,在吉升棧占了一間官房住下,也不出去探問朋友,便叫當差去叫了一部亨斯美雙輪馬車,提鞭按按,徑往張園。從石路轉出大馬路,風馳電卷的一直線望西而行,蹄聲得得,轉眼已到。下車進門,但見旗幟飛揚,滿園內花團錦簇的,熱鬧非常。秋穀至各處遊覽了一周,忽然聽得那個少年說就出這樣的話來,不覺得心中火起,搶出來抱個不平,卻剛剛的遇著了劉仰正和貢春樹兩個朋友。

當下,貢春樹和劉仰正兩個聽了章秋穀的一番說話,不覺心中氣忿起來,把那祁伯田、華廷棟著實的罵了一頓。秋穀倒笑道:“你們何必去罵他?像他們這樣的人都是禽獸一般的畜類,我們不犯著去罵他。譬如一個人給瘋狗咬上一口,難道也去和他講理不成?”正說著,隻見一個侍者送上三盤點心來。

秋穀看時,見是每盤一塊奶餅、一方蛋糕、兩方糖餅。三個人也隨意吃了些。

秋穀又抬起頭來,四下裏看了一看,隻見四下裏有許多日本少年女子,都打扮得脂香粉豔、錦衣繡裳的,在那裏穿梭一般的應酬遊客,卻是別有一般詫異。這班日本女子見了個西洋人走進來,便爭先恐後的巧笑承迎;見了個中國人走進來,便眉斜眼瞪的洋洋不睬,隻叫那中國侍者過來伺候。秋穀看在肚裏,暗暗的心中好笑,便對著貢春樹和劉仰正道:“這班日本女子是勢利不過的,我手上向來不帶戒指,你們兩個何不走過去,把手上的鑽石戒指在他們麵上晃上兩晃,看他們怎麼樣?”貢春樹和劉仰正聽了,果然故意大搖大擺的走過去,把手上的戒指故意露出來,在他們麵前打了兩個轉身,依然慢慢的歸座坐下。隻見那班日本女子一個個俊眼斜睃,秋波微動,一窩蜂的都擁到這邊桌上來,七手八腳的添茶伺水,應酬不迭。秋穀見了不覺哈哈大笑,對著他們兩個人道:“何如?”他們兩個人看著秋穀也隻是笑。

三個人一麵笑著,一麵立起身來付過了錢,走出門去。走了一回,忽然又見兩三個中年婦女,托著一個盤,盤裏頭放著幾匣紙煙,幾方手巾,硬硬的攔住章秋穀等不肯放走,把一匣紙煙塞在章秋穀手內,強要他買。秋穀把他們看了一看道:“這個會場裏麵,凡是兜賣對象的女士,都有天足會的徽章,你們幾位的徽章在什麼地方?那邊糾察員來了。”這幾句話兒,把那幾個人說得滿麵生紅,回身便走。章秋穀見了哈哈一笑。

一會兒又走到安塏第麵前,隻見安塏第的右手一帶,一連接著十幾間鋪麵,陳列著無數的東西。原來是商約大臣陳寅孫陳宮保的夫人帶著一班少年婦女在那裏兜賣對象。章秋穀恰恰的走過去,被那位陳夫人一眼瞧見,招手叫他過來,要他買些東西。秋穀便隨意買了一柄扇子,走了開去。又去找著了辛修甫,閑話一番。

到了晚間,那些會裏的人役,把些椅子、茶幾都搬到外麵草地上來,好預備演放焰火。章秋穀也同著劉仰正等揀幾張椅子坐下。不多一會,早已男男女女的接踵聯袂,相率偕來,把那些椅位都坐得滿滿的,水泄不漏。章秋穀留心舉目往四下裏細細的看時,隻見那班少年男女一個個都在黑地裏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做些什麼事情。這一邊攜手殷勤,那一邊憑肩款曲;這一處纖腰倚玉,那一廂玉筍鉤雲,真個是一雙雙的同命鴛鴦,一對對的雙飛蝴蝶,連焰火也顧不得看,一味的在那裏安心熨貼,著意廝纏。

秋穀看得不耐煩起來,看著那幾套焰火也沒有什麼好看,便同著劉仰正等立起身來,順著池邊一帶慢慢的走去。走到一帶樹林左畔,秋穀的耳朵最尖,早聽得有男女兩個人的聲音低低的在那裏說話。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你要我叫你什麼?你行三,我就叫你三哥哥何如?”又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你叫我三哥哥,我就叫你四妹妹。”章秋穀聽了,連忙輕輕的趕上一步,舉眼看時,隻見一株大鬆樹的後麵隱著一男一女兩個人,男的學生打扮,女的也像是個女學生的樣兒,兩個人緊緊的摟作一團。秋穀故意高高的咳嗽一聲,把那男女兩個人嚇了大大的一跳,連忙放了手,回身就走。

大家笑了一番,又往前走了幾步。貢春樹忽然扯了秋穀一把道:“你看,你看!”秋穀回過頭來,果然見叢林裏麵隱隱的男女兩人並肩站著。隻見那男子附著女子的耳朵不知說了些什麼,那女子回過頭來,把一個指頭向著那男子一伸,大聲說著英國話道:“辟因斯!”秋穀雖然不懂西文,那淺近些的話兒也還懂得,聽了不覺眉頭一皺,搶過一步,剛剛和那女子打個照麵。隻見這個女子穿著一身男裝衫服,卻也生得眉目清秀,體態風流。一眼看見了章秋穀,嘻笑自若,沒有一些慚愧的樣兒,目光炯炯的把章秋穀釘了兩眼,倒反握著那男子的手,迎麵直走過來,和章秋穀等一幹人擦肩過去。章秋穀倒噤住了口,一時說不出什麼來。

看他走得遠了,秋穀方才說道:“世界之上竟有這般無恥的女子,真個是無奇不有的了。”貢春樹問道:“方才那女子說的一句是什麼話兒?”秋穀笑道:“這個‘辟因斯’便是男子的生殖器。”大家聽了都笑起來。劉仰正笑道:“你平日之間最會罵人,今天為什麼不罵他幾句,卻像了個寒蟬噤口一般,這是什麼道理?”秋穀笑道:“罵他幾句是容易。你想,這樣的人豈是肯受人辱罵的?一定要驚天動地的弄得大鬧起來。常言‘男女不相爭’。他吊他的膀子,與我們不相幹,何必去管他的閑事?況且,這樣的人是不論什麼話兒都說得出來的,萬一個被他破口罵上幾句,或者把我們牽扯幾句,我們就不值得了。”春樹笑道:“如此說來,你也是欺善怕惡的人。”

正說到這裏,隻聽得後麵有人叫道:“前麵走的可是秋穀麼?”秋穀聽了,連忙回身看時,隻見後麵兩個人急急的走上前來。兩個一般的都有五十多歲年紀,鴛肩鶴背,白麵烏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