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0章(1 / 2)

章秋穀閉門守製 祁祖雲挾忿興謠

且說章秋穀見太夫人已經氣絕,不覺得心肝俱裂,肺腑皆摧,搶上一步,抱住了太夫人嚎啕大哭,一連哭暈了數次,直哭得石人下淚,鐵漢傷心。那位大少奶奶見秋穀哭到這般模樣,著急起來,倒反自己先住了哭,又勸止了大家的哭,幾個人走過來苦苦的勸止秋穀。隻說辦事要緊,如若你哭壞了,有什麼人來和你經理殯葬的事情?秋穀哭到這個時候,隻哭得四肢皆顫,口中嘔出大口血來,還在那裏拚命的號哭。大家見不是頭,不由分說,把秋穀生生的擁了開去。在太夫人床前地下鋪了一床蘆席,把秋穀捺著睡下。秋穀要想掙紮起來,卻覺得渾身上下沒有一些力量,不由得又痛哭起來。那位少奶奶見了秋穀這樣一絲兩氣的樣兒,當真的著起急來,便同著那兩位小姐一齊跪在秋穀麵前,苦口勸解。隻說你是如今最要緊的人兒,萬一個有了什麼差池,叫我們大家怎麼樣呢?秋穀見了嫂嫂和兩個妹子都跪下相勸,自己又立不起來,隻得連忙叫了他夫人和陳文仙過來,把那位大少奶奶和兩位小姐都扯了起來,自己也隻得勉勉強強的忍住了哭,一麵連忙請了幾個親戚朋友來幫辦喪事。

這幾天之內,秋穀的悲慟痛切自不必說。到了大殮過了,章秋穀悲痛過度,臥床不起,直病了二十多天方才掙得起來。

章秋穀為著太夫人在生的時候最信的是佛教,便到常州天寧寺裏頭去打了一場七天七夜的水陸,差不多也花了一千塊錢。又連忙看了安葬的日子,家奠領帖、出殯舉襄,都辦得停停妥妥的。以前第一集書中已經表過章秋穀的祖父墳墓都在常州,所以在常熟地方受吊一次,舉襄一次,到了常州地方又要受吊一次,舉襄一次,比起別人來更加糜費。好容易風風光光的把太夫人殯葬事情都辦妥了,免不得痛定思痛,又把心上的悲慟提了起來,便靜靜的坐在家內,閉門守製。

誰知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又鬧出一件意外的岔兒來。原來這個時候,正值江蘇各地嫋匪橫行,地方官畏葸怕事,不敢過問。甚而至於大幫梟匪把地方官的稿案、家人都擄了去,要他出錢來贖。地方官隻好眼睜睜的看看他,無可如何。地方官見了梟匪,尚且要怕到這般田地,別人更不必說了。漸漸的縱容得這般嫋匪愈加放肆起來,強買強賣,遇事生風,鬧得一班地方上的百姓,一個個都畏之如虎,不得安居。

常熟這個地方和福山相近,也算是個沿江近海的地方。那班販賣私鹽的梟匪,每每的到常熟地方來騷擾,大家都束手無計,沒奈他何。就有幾家紳士家的子弟來和章秋穀商議,說梟匪這樣橫行,官兵不敢過問,這便怎麼樣呢?秋穀慨然說道:“如今的世界,比不得以前的太平時代,要想倚仗著法律保護身家是靠不住的了。隻有一家家的人一個個都熟習武技,人自為戰,那時不但可以抵擋這些梟匪,就是再利害些兒的也不怕他。”這班人聽了章秋穀的說話,大家都說不錯,便真個的想要人自為戰起來。聚攏了一二十個人,都是些紳衿人家的子弟,大家都纏著章秋穀要他教習拳棒。章秋穀起先不肯,後來被他們大家再三央告,便也點頭應允。天天到了下午三點鍾的時候,便都往秋穀家裏頭來。秋穀耐著心一一教授。

一連教了幾個月,那班徒弟一個個都學會了幾套拳法、幾件兵器。那班人原都是些少年好事的人物,如今學了拳棒,更加的膽大起來,未免要在外麵任意闖事。秋穀一連告戒了幾次,他們大家那裏肯聽!有一天不知怎樣的,見了祁祖雲祁侍郎的家人在門外強買對象,眾人不服起來,一擁而上齊聲喝阻。那家人是平日放肆慣了,看得這班人那裏在他心上?三言兩語爭鬧起來。眾人心中大怒,先把那家人打了一頓,又堵著祁侍郎的門口罵了一常祁侍郎見人多了,不敢出頭,憑著眾人罵了一場去了。祁侍郎心中懷恨,便叫個門下的走狗叫做康長垣的出去打聽了一回,方才知道這幾個人都是章秋穀的徒弟。

祁侍郎聽得提到章秋穀的名字,便覺得怒從心起,惡向膽生,口中說道:“這個小畜生前一次把我撞了一交,我還沒有去尋著他,他倒指使了這班混帳東西來上門罵人。我若不給他一個手段叫他知道我的利害,我這個‘祁’字也不用姓了!”

說著,便會齊了那些走狗,密密的商議。一個走狗便走上前來,附耳說道:“他聚眾教拳,本來有幹例禁的。我們如今隻說他是會匪的頭目,聚了許多黨羽教演拳棒。隻要這個風聲一傳出去,隻怕他吃不了要兜著走呢!”祁侍郎聽了十分歡喜,連連的點頭道好。又鬼鬼祟祟的商量了一回,方才大家散了。

果然不多幾日,常熟城內傳出幾句謠言來,隻說章秋穀是會匪的頭目。更有幾個無恥的劣紳,大家都附和起來。章秋穀的一班親戚、朋友聽了這些說話,大家都十分不忿,一個個都對著章秋穀說,叫他設法分辯。章秋穀卻付之一笑,不去理會,隻說:“一個人的毀譽是說不定的。他們這般傳說,隻顧憑他們去傳說就是了。我隻要問心無愧,何必要去分辯?況且這般齷齪小人,即如華廷棟和祁伯田等這班寶貝,素來被我譏誚奚落慣的,恨我好似切骨仇人的一般。就是向他分辯,他還隻道我自己心虛,所以這般著急。還是憑他去怎樣興謠造諑,將來自有明白的日子。”他夫人和陳文仙聽了,也隻得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