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的學生二蛋子和大西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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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先講點輕鬆的：
我有一個同事，他初當班主任，對什麼事都一絲不苟。
開學前，他便從政教處要來學生體檢表，將學生身高都一一抄下來，然後依照身高事先給學生排好座位。我告訴他不必這樣。
他疑惑：“這樣不就麻煩點嗎？按身高排座位多科學呀！”
我說：“看似科學，實際上行不通。”
“那為什麼？”
我說：“按身高列隊可以，但按身高排座位不行。因為有人個子雖高，但腿長、上身短；有人個子不高，但上身長、腿短。一坐下來，還是高矮不齊。”
他問：“那您怎麼個排法呢？”
說出來大家都會笑，我的方法是隨便坐。
提前一天，讓學生根據自已身高、視力、與誰脾氣相投等實際情況，充分醞釀，自由組合，我隻作個別調整。
到時，我宣布：“每個人都將書包收拾好。總共給三分鍾時間。現在開始重新排座位！”你就看吧：五十多個人立即亂成一團，大呼小叫著，一個個都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任憑他們亂著，我隻注視自己腕上的手表。三分鍾過去了，教室裏安靜了，大部分都找好了座位，還有個別站著的，我再一個個安排。
座位就這樣排好了。
校長說，不明白你這是什麼法兒，沒見過！
諸位上學時見過嗎？估計也沒見過。但我這樣做，卻可免去師生之間、學生之間的許多矛盾。在我看來，誰坐哪兒不重要。重要的是：課堂上要保證良好的紀律，同位之間不鬧意見，做到互相幫助。
二蛋子汪國柱就是這樣與一位叫麗麗的女生坐上了同位的。
這位叫麗麗的女孩身材健美，性情開朗，但缺點是略顯輕浮，她給我的印象欠佳。身高馬大的留級生二蛋子與她坐了同位，我多少有些擔心。
前一天晚上剛剛與二蛋子發完脾氣，第二天正逢我的語文課。
一進教室，我看見兩人正低聲說笑。二蛋子見了我，立即低下頭去。那個麗麗卻不知昨晚發生的事情，仍然一臉燦爛地笑著。
走上講台，我陰沉著臉，沒像以往那樣滔滔不絕，讓大家打開書，默讀課文。
布置完畢，我走到窗口，一直默默地朝窗外站著。
當時我真是懷疑自己了，自問：我為這些孩子們的如此付出，值嗎？再聯想到我的那些大學同學：人家都在做學問。專著、大塊頭的文章連篇累牘發表在報刊雜誌上，有的是講師，有的是記者。我這兒卻每天帶著這樣一幫孩子，天天是著不完的急，天天是解決不完的問題，是是非非，亂亂哄哄，我到底算哪一段呢？什麼時候算一站呢？我站在窗前，就這樣胡思亂想著，過去了有半節課。
我返回講桌前，讓學生一個個站起來每人一段朗讀課文。
那天要講的是魯迅的小說《故鄉》。
前邊進行得挺順利，讀得尚好，到了後邊出了問題。
叫一個，回答說不會。再叫一個，也說不會。
開始我並沒理會，後來我便很惱火。接著，我將大西瓜嚴小波叫起來：
“你接著讀！”
“我不會。”
“不會也得讀！”我抬高了聲調。
這時大西瓜的臉漲得通紅：“我真讀不了。”
我生氣了。心想：讀又不是背，讀不好、還讀不壞嗎？有什麼讀不了的呢？
於是我厲聲命令道：“讀不了也得讀！”
讓我意外的是，大西瓜的聲調比我還高：“不是告訴了你不會、不會的嗎？怎麼還讓讀？”接著低下頭，又小聲嘟噥：“看你那麼大歲數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