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我的學生二蛋子和大西瓜【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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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瓜被拘留了十五天,終於又回到學校上課了。
他瘦了許多,半個月的拘留所生活使他銳氣大減,他低著頭坐在他的座位上。
早自習,我進了教室。
先走到大西瓜的身邊,拍了拍他的腦袋,然後才對孩子們說:
“咱們學校就像咱們居民區的地段小醫院,我杜老師就是小醫院的大夫。誰有點頭疼腦熱的,杜老師給開點藥吃,最多也就是打上一針,病也就好了。但你生病了,不吃杜老師開的藥,不讓杜老師打針,你病嚴重了,我就是想給你治,人家也不讓我治了。怎麼辦?人家將你送到大醫院了。這回嚴小波他還算是幸運的,到了大醫院也隻是吃藥打針,沒給他動手術。”
我又對大西瓜說:“嚴小波是應該好好想想了:你這個大西瓜,要是讓人家給你切上幾刀,你受得了、受不了?”
我本以為我說出這句,大家會笑,卻沒有笑的。
孩子們知道我說得挺輕鬆、挺可笑,但卻是一個很嚴肅的話題。
我接著說:“這回嚴小波住院十五天,我們都很想你,但人家不讓探視,沒辦法。今天你康複出院,我代表全班同學向你表示祝賀。大家也給他鼓鼓掌吧…”
我帶頭鼓掌,大家也鼓了起來,但掌聲很沉重。
我又說:“那天照相,我不開心。本想照一張全班合影的,因為少了一個人,就沒照。我是這樣想的:那天如果照了合影,等過了十幾年、甚至二十幾年,再看這張照片,如果人家問我:嚴小波不也是你們班的學生嗎?怎麼沒有他呀?大家說,你讓我怎麼回答?”
說到這兒,我看到大西瓜落了淚。
當天放學,我讓全班同學站在教學樓門口補拍了一張合影。
接下來的幾天,放學後,我都是洗相片,我讓二蛋子當我的助手。
我校衝洗相片的暗室就設在傳達室後麵的一間小屋裏,正麵對著存車棚。屋裏沒有上水管,也沒下水道,所以中途需要到鍋爐房去打水。
這天,我讓二蛋子去打水,半天不見他回來。
我出來一看,水盆放在水池台上,卻不見人。
當時天已黑下來,四下察看,並無人影。
跑出校門,我發現了他。
隻見他沿著文化宮的圍欄向郊區的方向,時而快走、時而小跑,鬼鬼祟祟、躱躱閃閃地穿行在路邊的大樹幹、矮樹叢中。我想知道,他到底去幹什麼?
我騎上自行車跟了上去。我也躱閃著他,盡量不讓他看見我。
及近,我才發現:他在尾隨一個騎自行車的女人。
文化宮的盡頭是一座軍用侖庫的高高圍牆,圍牆下邊是護城河,河岸上都是灌木叢,他的身影消失在樹叢中。
當年,我們學校的位置己算是城市的邊緣,再往東就是郊區了。那時,天一黑,這裏行人、車輛已很稀少。
那女人騎行至路燈下,我才看清:
她原來是我校的老師,二蛋子原來的班主任。她是從外校調進來的,她教數學。據說她的數學教得好。她教的班數學成績,每次都名列全年級之首。她的丈夫也是教師,是某所重點中學的把關教師,還是市數學學會的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