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了一怔，回了春風得意一個微笑，跟酒店工作人員相似的那種，“請問你還有什麼事？”
他的眼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逝，但立刻，春風又恢複了笑臉。與此相對應的，是羅恩多雲轉陰的臉。
“升級嗎？”春風得意很和氣地問。
我為難。其實如何回答並不是重點，關鍵是這家夥擺明了打算跟到底。
“關你什麼事？”還沒等我回答，羅恩就沒好氣地接口。
春風得意卻看也不看他，“對不起，我沒問你。”
“你！”眼看羅恩就要炸，我急忙拉住他，然後望向春風，正色道，“不好意思，我們已習慣兩個人組隊升級，而且目前我和羅恩與你們城的朋友還有誤會，走太近了也不好，你說是不是，城主大人？”春風本是聰明人，不會不懂這種時候與我們保持距離是最好的——據我觀察，九茵城內部人員之間已有許多問題，春風得意不先去想辦法來解決，反倒在這裏跟我和羅恩糾纏不清，實屬不智。
春風得意的笑容黯淡下去。他垂下眼睛，“……現在已經變成‘你和羅恩’了嗎……”
我眨巴眼，還沒搞懂他的意思，春風又抬起頭來，望著我，淡淡問：“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叫春風得意嗎？”
這個……我當然是知道的。
但是此刻我恐怕還是沉默的好，所以我隻是無言地望著春風得意，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春風得意自己接了下去：“國度是我玩的第一個網絡遊戲，‘春風得意’是理想，也是美好的希望。曾經有那麼一個人，問我為什麼要叫‘春風得意’，他見證了我實現理想的過程，然而就在我達到最高峰的那一刻，他卻連再見也沒說一聲，就消失離去。”
我靜靜聽完，不是不悵然的。為了幫助他實現心願，我們曾一起走過艱辛和快樂，但是現在隻餘回憶。那些，也早已成為“曾經”。
“屁話！如果不是你用了卑鄙手段，那個人又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刪號？”羅恩冷笑道。
雖然春風沒有指名道姓，但在場之人都明白，他話中的那個人指的誰。
我不明白的是，羅恩為什麼會認識“騎天小將”，又怎麼會有這樣的誤會？
春風笑得冷凝，“你一個外人，懂什麼！”
“沒錯，我是外人……但沒辦法，這世上就是有這麼多的人渣，我不想管都不成！”
我更加疑惑，來來回回打量兩人半天，終是一歎，“算了，有什麼好爭的。羅恩，我們走吧。”這裏不是尋找答案的好地方。
羅恩眯了眯眼，沒有反對，隻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又不時望向春風得意。
我裝作沒看到羅恩眼裏的探索，對春風道：“城主大人，再會。”最好不要再會。
“我叫春風得意，不是‘城主大人’。當然，你可以叫我春風。”
春風得意望著我，意有所指。我一怔，不禁想起最初相遇時分——
“我叫春風得意，你可以叫我春風。”彼時，我們都是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偶然相遇，這就是春風得意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可是，那早已成為過去。
與往日不同，今次練級的時候，我一反常態，再不是躲在羅恩身後混經驗，而是主動拿起把普通的長劍（我的等級尚不能使用裹藍），衝上前對著怪一陣亂砍。
羅恩卻是打兩下就停下來，冷冷地盯著始終跟在我們身後的那個人，一臉“我心情很鬱悶，不要惹我”的樣子。
我頭也不回地隻顧殺怪，簡直算得上是“心無旁騖”了。可惜我旁邊的兩個都是“大人物”，就算安靜片刻，也無法讓人忽視。
更何況羅恩也不是懂得“忍”字怎麼寫的人，原本我和羅恩靠得很近，他替我擋了大部分怪，誰知我的血突然一陣狂降，整得我手忙腳亂，差點化成白光回複活點。
“小心！”
提醒我小心的人卻不是我現在的搭檔羅恩。我驚訝轉頭，看見剛才還在旁邊負手旁觀的春風得意一臉焦急地掠到我身側，連連施展技能“麻痹”。蛇妖紛紛被春風的技能困住，我瞅準時機，一個群攻技能掃過去，春風又補上一個高等級的群攻術，立刻，將我團團圍住的怪物便被我們默契十足地消滅掉。
“你沒事吧？”春風得意轉過頭，衝我微笑。
我搖了搖頭，收起長劍。
羅恩這家夥在搞什麼！差點害我死掉！
我有點惱怒地轉頭，卻見羅恩呆呆地站在春風得意剛才站的地方，神色複雜地盯著我與春風。羅恩不是笨蛋，他昨晚的質問雖然被我擋了回去，但不代表他會就此罷休。
像此時，他臉上的擔心慢慢斂去，換上了刺探和懷疑的神色。
我暗歎。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懷疑便懷疑，他懷疑他的，我沒有必要心虛。
我對春風得意說：“謝謝。”語氣淡淡的。
春風頗為意味深長地瞥了羅恩一眼，笑道：“客氣什麼！應當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倆想組隊升級，也要多注意配合啊，剛才就危險了。”
我皺皺眉頭。春風話中有話，像我這樣遲鈍的人都聽了出來。
“平時並不是這樣，羅恩帶我升級，從來沒有出過事。”我卻隻能幹巴巴地說。瞄向羅恩，果然，羅恩下巴繃得死緊，冷冷地盯著春風。
我心中再歎，隻能盡量扯開話題：“城主大人，那個……你要升級，這樣的地方，恐怕並不適合你吧？”
我不是強盜，不能說“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更沒有能力強逼春風得意離我們遠點兒，但這樣的春風得意同樣不是我所認識的那個春風得意……以前的他，可從沒有這樣“厚臉皮”……
春風得意卻顧左右而言他：“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我嘴角抽搐——就算我真的是新手，也不需要他來給我當地理顧問吧？
春風得意視而不見羅恩的憤怒以及我的無力，微笑著繼續：“這裏叫做紫柏，別看現在這裏安靜得很，幾乎看不到什麼練級的玩家，在公測的時候，這裏一度是人山人海，等級低的玩家也會組隊來這裏升級。”
那是當然啊。大約在國度公測的第十二三天，首批進遊戲的玩家都達到了40級左右，紫柏這裏45級的蛇妖就成了玩家追逐的對象，往往是一群人追殺一隻怪，那也算是國度的一景了吧！
想到這裏，我不禁笑了一笑。
“你聽說過騎天小將吧？”
春風得意的下一句話，卻讓我臉色微變。
我疑惑而警惕地瞪著春風，他想幹嗎？當著羅恩的麵拆穿我嗎？
我根本不敢回頭去看羅恩的表情，隻能咬緊牙死盯春風得意。
他卻沒看我，而是將目光放遠，也許他眼裏看見的，就是那曾經的情景。
春風笑得一臉懷念，“我第一次看見他，就是在這裏。雖然他穿著跟我等級差不多的裝備，但揮動的銀劍卻比我手裏的飛鏢速度更快。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他殺怪時專注而瀟灑的姿態，讓人羨慕，讓人心折。所以，我忍不住走上前去，認識了我進遊戲後的第一個朋友。”他微笑說道，又轉回頭來，望向我，“而我第一次跟他組隊，就像剛才我和你一起殺怪時那樣自如，簡直可以說得上是默契十足！”
我不置可否。事實上，我根本不知道可以說什麼。
現在還來說這些做什麼？
我大概猜得到，那天拍買裹藍的時候，猛男一定察覺了什麼，也不知他回去對春風得意說些什麼話，竟然讓春風得意直接在傳送點截人。
嗬！也想過幹脆裝成什麼也不知道，不過當春風得意直截了當地問我“你為什麼不說一聲就刪號”的時候，所有想偽裝的話全部都無法說出口了。
但我不得不承認，我確實後悔了。為什麼要承認呢？明明隻是道一聲“保重”就可結束的故事，為什麼春風得意現在來翻舊事？
“發什麼呆呢！”春風得意小心觀察著我的表情，笑盈盈地說。
我扯扯嘴角，轉身對沉默的羅恩道：“換地方吧，這兒的經驗太少了。”
懶得再去揣測春風會因此怎麼想，我現在隻想讓自己好過。
也不知他打什麼主意，莫非逗我和羅恩好玩？
羅恩眯著眼看我，也看春風，他嘴角帶著高深莫測的笑，聽了我的話後，一言不發地開路而行。
對此我也隻能皺起眉頭暗自嘀咕。這家夥！玩什麼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