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輪到春風得意震驚。我看著他驚訝而受傷的表情,心中又一歎,“開玩笑的。”我苦笑著將劍遞出,“你還是收回去吧,反正這把劍對於現在的我來說,確實不合適。”阿萊麗要八十級才能使用,我都懷疑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再上八十,還能不能上八十。
春風得意看了我良久,才緩緩抬手,接過劍去。
“裹藍就很合適嗎?”他說。
“也許吧,誰知道呢。”我聳肩。四十五級的劍,沒真正用,我怎麼知道順不順手?
交換名片的請求出現在我眼前。
我抬眼望他,“有必要嗎?”
“有。”春風得意輕聲道,卻堅定。
我猶豫一下,終於還是確認。
“別再刪了。”他說。
“……唔。”
“別再刪了,答應我。”
“……好,我不再刪了。”
又是沉默。
羅恩為什麼還不回來?真正需要他來救場的時候,這家夥偏偏又不在!
“那我先走了。”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這氣氛隻令我想逃。
“等等!”剛一動,就被春風得意拉住。
“怎麼?”我有些吃驚。
“你是去拍賣行嗎?一起吧。”
出乎我意料之外的是,我竟然在春風得意臉上看到了微笑。這個微笑很熟悉,不是他站在擂台上的雲淡風輕,也不是第一次看見“斯卡布羅”的疏遠客套,而是曾經,他對著騎天小將時的那種微笑。
而身為“斯卡布羅”的我,卻開始頭大了。
“……這家夥是怎麼回事?”
羅恩終於忍不住轉頭,一臉不耐地問我。我停住腳步,故作一臉無辜地回望他。
“我也不知道,你問他啊。”我趕緊撇清。
於是羅恩狠狠瞪向旁邊的肇事者——春風得意,後者卻是毫不在意地笑,“順路而已。”
我說,春風得意怎麼就不找個好點的借口?看,這不就被羅恩問住了:“你從城裏順路到拍賣場又順路出城最後還順路進這裏?”
“對,有什麼不可以嗎?”
不是我說,連我都覺得春風得意的回答很欠扁。
羅恩被哽得說不出話來,而我則再次成為他炮轟的對象,“好,他是順路,你就讓他順路跟進帳篷來?!”
我無語……問帳篷頂(頭上不見蒼天)。
“開門做生意,來者都是客啊……”我小聲嘀咕。雖然我堅持自己秉承了生意人的原則,可是我也不指望這個理由能被羅恩接受。
現在的情況確實有點混亂,而發生的這一切卻不由我控製。
春風得意拉著我,說“順路,一起走”,於是這一順路就順到了我們下線的時間。天早就黑透了,我不得不開了帳篷,隻是沒想到,春風得意也跟著我們進來。
我的回答讓羅恩眯起了眼。好在好在、萬幸萬幸,他沒有再難為可憐的我,而是直接找上春風,“春風得意,大家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你今天跟了我們這麼久,到底想幹什麼?實話告訴你,關於那個人的情況我一點都不知道,你再跟一百年也是白搭!”
我驚訝地連連眨眼,這說的又是哪門子事?
春風得意也麵露訝色,他瞥了我一眼,又睨眼看羅恩。
“你這是什麼鬼樣子?!”羅恩被他看得大怒。
春風彎了彎嘴角,“你竟然不知道騎天的下落……有趣、有趣。”
羅恩眯起,“你這家夥是不是腦袋有病?”
我頭大如鬥。騎天小將這個名字是禁忌,絕不能讓他們繼續對峙下去了,再說下去,春風得意難免不會將我的事情泄露出來……因此我立刻上前一步,以手為刀斬斷兩位大哥大的“眉目傳情”,“嘿嘿”笑道:“暫停、暫停!”
被四隻眼睛盯著的感覺真讓我汗毛直立啊——特別是它們分屬於春風得意和羅恩……清清嗓子,我小心翼翼道:“兩位客官,俺這是小本生意,私人矛盾請在門外解決,請問你們意下如何?”
沒人理我。好吧,我承認,我半白不白半古不古的話確實有點冷場。於是我再次清清嗓子,收斂起假笑,“城主大人,你是打尖還是住店?如果是打尖,抱歉,冷食熱食本店都不提供;如果是住店,每晚2000,現金結清,謝謝。”我對春風得意說。羅恩的表情也很有趣,如果我沒有看錯,他臉上絕對是幸災樂禍!
春風得意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道:“我身上的現金隻有六萬多,那,就先預訂30天的床位吧。”
這下連羅恩都掩不住吃驚的神色。
而我一怔之後,斷然拒絕:“不行!我還要升級,不可能一個月都呆在同一個地方。”
“……”春風得意要求住宿交易的麵板彈出來,“那你就先收下這六萬,我帶你升級,你隻需下線時開帳篷就好。”
“憑什麼!”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羅恩就一把推開我,站到春風得意麵前。
“有兩個臭錢很了不起是吧?這家夥——”他拿下巴點點我,“由我負責。她的帳篷是我的(大怒!我的帳篷什麼時候成你的了?!),接不接你的生意,由我說了算!”
春風得意麵露訝色,“你們……”猶豫一下,他疑惑地望向我,“你由他——‘負責’?”
暈!羅恩到底在發什麼瘋!我尷尬地笑笑,一邊安撫似的拍拍羅恩的肩一邊對春風道:“說得這麼曖昧,我是欠他人情沒錯……呃,當然也包括MONEY,但這帳篷可是我家的傳家寶,沒羅恩什麼事兒。不過呢,城主大人,你也說笑了,我不用你帶我練級,畢竟我們認識不久,也沒什麼交情。你要願意呢,就付2000住上一晚,反正天也黑了;你要不願意呢,出了帳篷就可以回城,你們是有錢人,住旅店可是比我這破帳篷好啊!”
我的話,讓春風得意沉默下來。我別過眼,不去看他。他愛怎麼想都隨他去,我欠他的,不過是當麵的一聲“再見”而已。“我明白了。”春風得意像是歎息地說,然後他交給我2000國度幣,沒再看我,也沒看羅恩,自己選了一張床,躺上去。
我拿著那2000國度幣,疑惑地看著床上的春風得意。他睜著眼,怔怔地望著帳篷頂。
這家夥,到底是真明白,還是假明白?
羅恩卻一拉我,“跟我出去。”
我沒注意,被嚇了一跳。不過羅恩根本不給我反對的機會,徑直掀簾出去。
我暗歎一聲,略略一頓,才提腿跟上。
今晚,我把帳篷搭在了草坡上,月亮已經出來了,皎潔如銀。不遠處是長著長長透明翅膀的水妖,這是一種攻擊低而防禦高的怪,我一直疑心設計員設計這種怪隻是為了給國度添景,因為水妖對玩家沒什麼危害,而且總是在晚上發出淡淡幽光,非常的美麗。
“這是怎麼回事?”羅恩的問話,卻讓我看風景的心情全然消失。
“別說你不知道,今天春風得意根本不是衝著我來的,是因為你,對不對。”
除了苦笑,我還能做什麼?都是聰明人,隻有我是笨的。
好在我仰起頭,羅恩看不清我的表情,“如果我說我就是不知道,你又相信嗎?”
沉默片刻,羅恩恨恨道:“我當然不相信……你不想說就算了!”
這次我是真的笑了。我放低視線,平靜地望著羅恩,“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麼非得問個為什麼?”
月光太明亮,以至於羅恩臉上的驚訝和一閃而逝的受傷,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緊緊抿著嘴唇,眯眼看了我好一會兒,然後冷冷道:“行……算我多管閑事。”然後轉事,“撲”地甩開帳篷,大步跨了進去。
他走得快,所以看不見我的悵然。
叫我如何說得出口,那些我自己都想拋去的過往。
謊言開了頭,事情就已開始不隨我意地發展。隻是羅恩,我又能瞞你多久呢?
長歎一聲。頭上,是真正的深山中才能看到的銀河,以及近得仿佛一伸手就能夠到的圓月……
遠處,水妖在無憂無慮地遊蕩。
第二天一上線,我就發覺我簡直是在自討苦吃。
不是一點預感都沒有,我隻是沒想到春風得意會做到這一步——我收好帳篷,一回頭,便看見笑意盎然的春風和臉黑得跟鍋底沒什麼區別的羅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