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冷硯和麥瑋琪，北海瀚擎在西門海瞳對麵的一張椅子上坐下來。
“既然來了，說吧。”西門海瞳淡淡地說道。
“這裏真冷啊，也就是隻有你能受得了。”北海瀚擎掀開自己巨大的白色麾袍一角，露出遮在裏麵的一隻精致手爐，“一路上多虧了這身袍子和這個不滅火的手爐，不然我這麼體弱多病的人還真得‘結果’在半路上。”
“那個麥瑋琪，已經被承認了嗎？”西門海瞳語氣依然淡淡的。
“是啊，這還真的是千夜史上沒有的事，南宮家的女兒，卻滿身東方家的純血，又是王後，真沒法給她找個合適的位子了。”
“隻在新王登基大典上見過她一次，感覺她有些有失莊重。”西門海瞳搖搖頭，“雖然後來我也沒再問起，但是大典那天祭司念誦祭詞的時候，偷吃果餅噎得直打幹嗝的，是她吧？”
北海儒雅安寧的臉上不由得浮起笑意，“就是她沒錯的，笨拙地偷吃還覺得天衣無縫，可就是這樣一個孩子似的女孩身上，卻有著上代東方守護的全部靈力，是我們望塵莫及的。雖然……新的東方守護比較看重用她的靈力做一切比較奇異的事情，比如，讓千夜海岸邊的樹上一夜之間全部是熟透爆裂的榴蓮……”
哦？西門海瞳眉頭一挑，這倒是第一次聽說，那麼珍貴的催化靈力竟然用來生長榴蓮？！
“這樣的話，算不算觸犯千夜的法度呢？”她問道。
“說實話這是我的父輩們從來沒有傳授給我的。”北海搖搖頭，儒雅自信的臉上難得地出現自嘲的表情。
“當年東方澈叛國之後，你的父親夜觀星象，說東方家族短時暗淡之後會光芒大盛，當時我們都不以為意，覺得叛國家族怎麼會有翻身的一天？但是現在看來，你的父親是正確的，東方家族——真的光芒大盛。”（詳細內容請看《傲血冷影》）
北海繼續說著，眼睛在全神貫注地看著西門海瞳。
“現在是千夜很好的年度，王仁慈寬厚國民安泰，其實你倒是可以考慮一下，向王提起‘贖魂’一事。”
“不必了，世代如此，挺好。”
“挺好，果然？”
西門海瞳點點頭。
“既是如此，又何必千裏迢迢地來尋得你的？”北海站起身來，巨大的白色麾袍把他高大的身體重新包裹起來，他身上繁複神秘的掛刀隨著他的起身發出錚錚的響動，“雖然我不精通星象，但是還是明白，和自己的走得過近，不是什麼好事。”
西門海瞳沒有說話。
“好了，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你好好想想我的建議，畢竟沒有人願意活得不如一個鬼……”北海翰擎高大筆直的身軀快速地向門口移去。
西門向著他離去的方向微微搖頭。
為什麼，北海家總是出這種過分聰明的人？
北海瀚擎的臉一時間和他的父親北海盤朔威嚴冷漠的模樣契合在一起，西門海瞳站起身揮手拂開窗慕——
浩瀚的星空一瞬間充盈著整個天台，月亮隻差幾晚就是滿月了。星光璀璨，月光如水直瀉在他身上，涼沁的感覺從頂心洗至足底。
時間，已經剩得不多了。
可是王偏偏卻在這個時候來到印蘭。
王，或者更確切地說，北海瀚擎，對於自己的計劃，已經看透了多少？
“父親，祖母，西門世家的先祖，我實在不想……再把家族的命運繼續下去了，可是我的辦法，真的錯了嗎？”西門海瞳垂下頭喃喃自語，她有些疲憊地坐到了巨大的書櫥前，過分寬大的長袍無風自動，來自她身體裏麵急速躥動的氣流，奔突著，衝撞著，然而——沒有出路。
真的錯了嗎？
可是。
畢竟沒有人願意活得不如一個鬼。
沒有人。
北海翰擎剛離開，龍拓就快步地跑了進來。
“他們是什麼人啊，怎麼看你那麼緊張？”他走到西門海瞳的身邊。
西門海瞳還在失神，什麼都不說。
“怎麼了？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龍拓有點焦急。
西門海瞳搖搖頭，不語。
“到底怎麼了，你說話啊？”
西門海瞳抬起頭，冷冷地看著他，“別問了。”
龍拓連日來的委屈和生氣一下子爆發了，“為什麼所有的人都要我別問了，為什麼全世界就我該像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連住在這裏是為什麼都不知道，連身邊的人究竟在幹什麼都不知道——”他指著她退回了兩步，“我甚至連你要來幹什麼我都不知道！”
西門海瞳的目光突然尖利地刺過來，她的嘴角噙起一抹笑，仿佛下定了什麼決心般，“你真的想，知道我為什麼來嗎？”
龍拓有些語塞，西門海瞳突然冷酷的樣子讓他很心痛。他們倆難道隻有在危難的時候，才能彼此都放下矜持嗎？如果隻有在山洞裏那樣生死一線的時候，他才能感受到他們兩人互相的在乎，那他寧願一輩子都不要出來了！
西門海瞳仿佛沒有看到他眼中的痛，嘴裏兀自喃喃著：“隻差幾天，效果會差不多的吧？這幾天真的等不了了，我沒有辦法……”
龍拓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剛要開口問，西門海瞳的目光忽然尖銳地刺向他，目光到處人也急速地衝了過來，運足了掌力衝著他的頭頂拍去！
掌風淩厲，全力劈斬，電光火石間便到了龍拓眼前。
龍拓站在那裏，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隻是眼神突然涼了。
“你，”他的聲音都啞了，說不出話來，“是來殺我的……”
“你為什麼不躲？”西門海瞳聲音也變了。
“你傷得那麼重，我不想讓你再傷到自己。”龍拓神色間一片蒼涼，整個人都失去了光彩，“身邊的人都變了，不差你一個，如果想取我性命，那就給你吧。”
西門海瞳半空中的手緊緊地攥成了拳頭，旋即展開來運氣又要拍下來。
可那手動了幾下卻還是沒有落下，倒是她自己虛弱地搖晃起來，突然一口血就噴了出來。
龍拓一把抱住她，這時，身後一個溫和的聲音突然歎息了一聲。
唉……
北海翰擎毫無聲息地出現在了他們身後，眉色凝重，他看著西門海瞳，眉目間很是糾結，“你難道不知道，這是死罪的嗎……”
死罪？！
龍拓一怔。
西門海瞳卻沒有什麼反應，看了他一眼，平靜地伸手擦掉嘴角的血跡。
“你還沒走？”
“按照千夜的法度，你私自帶走放在犀照殿的魂瓶，已是大罪，魂瓶自古就放在那裏作為靈器鎮守一方，私自搬動如果引發地層不穩將會殃及國民。”北海翰擎的話裏有不易察覺的艱難，“你現在不光偷拿了魂瓶，還想違背祖訓私自贖魂，你可知這形同叛國罪無可赦？！”
“叛國，這不是和我一個罪？”大肚子的麥瑋琪也從樓梯上顛顛兒地走上來，冷硯護在她身邊。
一上來她就對北海翰擎說道：“當初你老爸就是這麼說我的哎，我還是活下來了，你們不要每天沒事可做就想著要人命好不好？要知道你上來就要人命，我就不說臨走前再看一眼星星了！”
“吾王陛下也在，自然是由他來決斷的，可是千夜的法度是千年不易的，我所說的都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