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占星師的副業是鐵人三項嗎？
他無奈地跟在後麵，她的一切都顛覆常理，他每每都目瞪口呆，然後隻能自我消化這些驚訝。
就像現在，他根本搞不懂她是怎麼爬上去的，她什麼也沒帶，什麼工具也沒用，穿著那麼行動不便的長袍，腳上是一雙軟趴趴的鞋子，單薄的身形在山路上完全岌岌可危、搖搖欲墜。
可是，她就是能在越來越陡峭的山路上不斷地前行。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龍拓忍不住想喊“停”休息一下的時候，西門海瞳終於停了下來。
龍拓喘息著直起身子，發現他們已經置身於扇形山脊的中部了。
前麵不遠處的西門海瞳突然像走進了一團有形狀有實體的白牆一樣，她身體撕開的牆的一角，身子恍惚了一下，就被霧氣吞沒了。
龍拓一愣——
海拔這麼低的山腰，怎麼會有“雲腰帶”？
山上由於溫差梯度較大，海拔越高越明顯，有時幾米的高度差別能達十幾度，所以在接近山頂的地方經常因為水汽的冷熱交彙形成霧帶，霧帶濃密而厚重，像腰帶一樣環在山周，登山的人都叫著做“雲腰帶”。
可是現在的海拔最多隻有幾百米，怎麼會有這麼大的溫差？
龍拓連忙跟過去，一團白色的潮濕撲麵而來，霧層在他眼前妖冶搖曳，雪光耀眼了幾個小時後，霧蒙蒙的朦朧環境讓他的眼睛很舒服。
他忍不住閉目休息了片刻，再一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不到西門海瞳了。
“你在哪兒？我看不到你了。”他在霧氣裏喊著。
突然而至的一種恍惚攫住了他，他依稀感覺到眼前的一切是那麼的似曾相識。
迷霧。人影。
連心裏的擔心焦急都和夢裏的感覺那麼像，他努力地想去看分明，但是極目遠眺卻隻是無邊無際的霧氣。
“我在這兒。”西門海瞳的聲音在斜前方傳了過來。
龍拓聽著聲音的方向走了過去，二十步之後就看見了西門海瞳的外套顏色。
“霧好濃，像是半固體似的……啊！”
他剛說到這就一聲驚叫——他腳下的雪地裏突然陷了一下，接著整個人掉了進去！
西門海瞳的身影向他撲過來，她伸出手去抓龍拓的胳膊，卻一把抓了個空——
這雪山的山脊居然有個很大的環形穀，穀中經年累月落進很多雪，遮蓋得好似平地，但那些本該堅硬的凍雪層卻不知道為什麼被龍拓一踩之下，竟然塌陷了！
“龍拓！”西門海瞳飛身跳過去要抓他，可是沒追上他滑落的速度，兩個人一起滾了下去。
“別——”龍拓滾落瞬間，看到西門海瞳撲過來，情急之下隻吼出了一個字。
雪翻起來，撲了他一頭一臉，他被摔得找不到方向，張開的嘴裏被灌進了雪再也喊不出來。他混亂間感覺到什麼東西撞在自己身上，接著一雙手臂把他圈了起來。
西門海瞳？
他知道是西門海瞳抓住了自己，她在他背後，和他一路滾下來——
可他也知道越來越近的穀底裏，不知道藏著多少尖銳的岩石，尖利的峭角在一圈圈的翻滾中，離他們越來越近！
他的心揪起來了，這樣摔下去，會撞到西門海瞳的！
這樣的速度撞上去就算不筋斷骨折，也會頭破血流！
一塊突出的凍雪一下子撞在他腿上，兩個人被撞得在半空中旋轉了半圈，這停頓也給了他一秒時間，一下把西門海瞳從身後拽過來，死死地抱在了懷中捂住她的頭。
這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兩個人又抱著團摔了下去……
仿佛永遠沒有盡頭的雕花走廊，他垂著頭踉蹌地走著，不知道來路，也看不清方向。隻是身上紅燦燦的衣服和靴子前頭鑲著的那一對碩大明珠不時晃入眼簾。
腦海中一片混沌，那是最嚴重的宿醉才有的感覺，頭疼欲裂，所有的思考都難以繼續。
眼前出現了一片碧綠，抬眼分辨了半天才看清是一片蓮池，他爬上橋頭，搖搖欲墜的身體，在橋沿上左右搖晃。
水，真幹淨……
跳下去，就能洗清這一身的屈辱吧？
跳下去，就能停止這難忍的心疼吧？
跳下去，就能不再去想念了吧？
他身子一縱，失重的眩暈就湧上頭頂，接著整個人就被水淹沒了。
耳邊有汩汩的氣泡聲，他一點點沉下去，覺得前所未有的平靜。
有人在水下輕輕環住了他的腰，托住了他的頭，他閉著眼睛感受這熟悉的溫柔。
怎麼還會有幻覺？他問自己。難道真的是連死都不肯放過他嗎？
“你也在找她？”一個聲音忽然悠悠地在他耳邊響起。
他猛地睜開眼——一個蒼白的人臉就在他眼前放大，綠色長發之間一雙碩大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詭異而妖嬈。
他一下驚叫起來，水瞬間就灌進了他口中，他拚命地向後退去，那張人臉也受驚一般一下子不見了。
他在水下艱難四顧，到處都看不見她，忽然頭頂有聲悠悠的歎息。
他一抬頭，那張白臉就在自己上麵幾厘米，迎麵貼了過來——
“啊！”龍拓一下子就驚醒了，他懷中一個人影也抬起了頭。
一張蒼白的臉孔。
夢的餘悸尚存，他幾乎一下就要把她推出去。
“你醒了？”熟悉的聲音把他的理智瞬間拉了回來。
他這才醒過來一樣看清懷中的不是夢魘重現，是西門海瞳。
“海瞳，你沒事吧？”他一下子想起了他們從山洞掉下來的事，連忙上下打量她。
“除了剛才差點被你捂死，別的沒什麼事。”西門海瞳平靜得很。
剛剛他倆落下來，沒有想象中的挫骨銳痛，等來的竟然是水——他們落進了一條暗河裏。可是龍拓掉進水中之後就昏迷了，她努力想把自己的身子從他的擁抱裏抽出來，可是辦不到。龍拓的手雖然昏迷卻依然死死地扣著，她怎麼掰都掰不開，隻好慢慢地浮到河邊，在河沿上等他醒。
她一邊說著，一邊再次試圖把自己從龍拓臂彎裏挪出來，還是一動不動。她無奈地抬頭，隔著不到一厘米看著龍拓的臉。
“對不起。”龍拓一下子注意到這尷尬的姿勢，慌忙放開了懷中緊緊抱著的人，臉上騰地一下燒起了火。
剛才剛醒過來什麼都沒想起來，可是現在回想起來，他倆磕碰著一片混亂一路滾下來，西門海瞳瘦小溫軟的身子抱在懷中——好像，臉有碰在一起……也好像，有親到……
而且，危急時刻他好像還說了句什麼。
呼——臉好燙。
他不知道該往什麼地方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慌亂間捧起幾把水潑在臉上。
“好燙。”西門海瞳突然說道。
“啊？！”龍拓心裏一跳。難不成，她也……在害羞……
“你，你也覺得燙哦……其實，”他清清嗓子，“剛才我也覺得了，我們倆摔下來的時候，好像，好像有親——”
“河水升溫了，這是沸泉！快上岸！”西門海瞳打斷他，指指水。
“啊？沸泉？！你說的是這個燙？”
“不然是什麼，快上來！”西門海瞳已經涉水登岸，回頭催促一臉尷尬的龍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