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徵羽所駕的，由一黑一白兩匹駿馬所拉的馬車冒著天地間的蒼茫風雨駛入一座邊境城池之中，尋到了城內最大的一家酒樓。
酒樓前，兩個打著大油紙傘迎來往送進出樓內客人的店小二，遠遠看見他所駕的馬車來到近前，趕忙雙雙迎上將他們請進了樓內。方半跨過門檻，雨天潮濕的空氣與酒樓內各色人等的氣味、酒菜香混雜在一起悄然撲麵而來，令趙啟弦忙掏出腰間折扇揚開扇動。
酒樓門口附近剛結完賬的酒樓掌櫃見店內來客，趕忙笑嘻嘻地迎上半躬身問道：“歡迎兩位客官！請問兩位是打尖，還是住店？”
“打尖。煩掌櫃派人用上好的草料喂食兩匹馬。” 徵羽邊應邊掃視過店內幾乎滿座的四方桌，尋找著清靜的位置。
那掌櫃聽聞“打尖”二字，既喜又憂；喜的是又有生意上門，憂的是店內已幾乎滿座，生怕眼前那兩位衣飾華麗的公子爺不願與他人拚桌。於是他忙滿臉堆笑，道：“小可定讓雜役用最好的草料喂食客官的寶馬，順便刷一刷泥水。隻不過兩位爺，這下雨天的，小店裏幾乎滿座。嗬嗬，不知兩位可願屈駕與他人拚桌？”
徵羽點點頭，補充道：“有勞掌櫃盡量找個稍微清靜點的位置。”
掌櫃見他二人應允，笑得更是燦爛，“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抬首間，他已瞥見店內一個絕佳的位置，忙趕在前麵引路：“兩位爺請隨小可來。”三人來到店內左側臨窗小隔間內的一張桌旁。此時桌邊早已坐著一個中等身材，身著墨綠色衣衫正在自斟自飲的中年男子，桌上兩三個時令小菜並一碟香酥可口的炒花生米。
那掌櫃朝那男子堆笑道：“這位爺，您看這大雨天的，小店裏客多位少。不知道爺可否幫小可一個大忙，讓這兩位爺和您老人家拚個桌？”
那相貌平庸的男子聞言，抬眼掃過趙啟弦主仆二人，也不作聲，隻是略微點了點頭，又拿起麵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兩人坐定點菜後不久，便有一個小二手托一個黑漆大托盤來到桌邊一一放下菜盤並介紹著：“煙熏火腿、金酥烤麅子、五福臨門上湯，時令鮮菜並上好歡伯一壺。兩位客官的菜都上齊了，請慢用。” 說完便退了下去。
未曾舒展眉頭的趙啟弦，在徵羽的勸說下好半天方啟筷夾起一片上湯內的一片菌，目光卻不覺因著棕灰色的一小片而失了焦點。
……
“閑人，在我那裏可是很流行吃菌類的喔！”一個容貌清麗的年輕女子夾起麵前桌上一碟菌類中的一片，送進了櫻唇中，“因為啊，吃素不但美容，降低膽固醇，還減少二氧化碳排放量，低碳環保喔！”
“小曲兒，你的意思是今餐要吃齋飯嗎？”雖然不是聽得很懂她的話，但趙啟弦還是強忍笑意，放下手中白玉酒杯，掃視過桌麵上那萬肉堆中一碟素。
一旁徵羽也配合地道：“徵羽立刻讓掌櫃依曲姑娘的意思重新備一桌素菜。”言畢便欲轉身招呼掌櫃。
“我可沒說！”曲意揚迅速起身拉住徵羽的衣袖“嘻嘻”笑了聲，便坐回位置左右開弓各拿了一串烤牛肉輪流送進小嘴裏，朱唇一合皓齒一咬濾了個精光，“改天一餐、兩餐沒有肉都可以，偏偏今天不行！師父姐夫為我胡鬧已經罰了我三天不得吃肉了！就布了啦就布了！”說到最後話語因嚼咬而含糊不清。
趙啟弦終還是忍不住，爽朗地“哈哈”大笑出聲，抬手示意徵羽代自己布菜。
……
“爺？爺？”
窗外暢快雨聲伴著徵羽幾聲試探性的輕喚，毫不費力便將趙啟弦由歡愉記憶中拉出，原本已然舒展開的劍眉再度下意識地擰接起來。
“爺，好歹趁熱吃兩口罷。”
對上徵羽關切的眼神，他垂眼看了看麵前的菜肴，舉筷隨意吃了幾口便再也沒了胃口，便拿起酒壺一個勁地自斟自飲。深知主子性子的徵羽心中歎了口氣，也隻能埋頭吃飯，不時關注著他的舉動。
卻說坐於他們對麵的那個中年男子仿佛當他二人不存在，自顧自地吃自己的。扭頭看看窗外，見雨已漸小，他便喚來小二又點了一盤臘腸。後風卷殘雲地將自己的飯菜吃完，又將那已用紙包好的臘腸塞進懷中後，他丟了一小錠銀子於桌上便起身朝酒樓門口走去。
當他快步出酒樓時，卻頓了頓，轉身向櫃台掌櫃處低聲說了幾句。卻見掌櫃搖搖頭，男子又簡短地說了句後，方拱手謝過邁步出了酒樓。
此時，樓內打尖的眾人酒足飯飽，待雨勢漸停後便三三兩兩地結賬離去。沒多久，店內便逐漸安靜下來，除了門口櫃台掌櫃撥弄算盤的算盤珠清脆相擊聲外，便是四、五個小二收拾的碗碟、整理桌椅的聲響。
把玩手中茶碗的徵羽百無聊賴，不時看看一旁正沉浸於回憶之中的主子，而又默數著小二所收拾的碗碟、桌椅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