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風聲驟起,轎子傾斜了一下,突然急速下墜,砰的一聲,轎子落地,鸚鵡拍翅飛起,“公子,快隨我來!”
掀了門簾,出了轎,司馬流風抬頭一看,喝!前方人聲鼎沸、笑語喧嘩,好熱鬧的一片市集!市井入口豎了兩塊牌子,漆黑牌麵上各貼一張紅底兒髹金的醒目對聯。
上聯:柴米油鹽醬醋茶;
下聯:琴棋書畫詩酒花;
橫批:樣樣不缺!
櫻桃引領來客穿街而過。
走到這片市集盡頭,長長的石板街道卻被一道石門擋住,石門終年不閉,門前幾級台階上趴了兩隻田螺,石門兩側圈了一堵半人高的圍牆,牆根上壘了些石塊。
“公子,請進!”
櫻桃飛入石門,不見了影。
司馬流風跨過台階上趴臥的兩隻田螺,穿門而入,前方竟是一片冥界河川,湖心小築,築有水榭茶居。
湖麵,盞盞漂浮的蓮花燈,燈火閃閃,照著水上一彎拱橋,水下竟也倒懸著一彎拱橋,望月狀的兩座橋,於水上水下相映成趣,橋上有字,“奈何”二字。
橋對麵,流水擊石,嘩嘩作響,竹木搭建的茶居裏琴聲錚錚、茶香嫋嫋,清幽雅致。
他沿拱橋走到湖心小築的茶居門外,隻聽門裏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在茶居裏來回走動,喋喋不休:
“婆婆,您說這可怎麼辦?可怎麼辦?”
叮、錚——
門裏有人輕慢地撥了一下琴弦,琴聲徐緩悠長,撫琴之人的語聲更是慢慢悠悠:“你在我這裏來回走了六十六圈、歎了八十八口氣,問了一百零一次‘怎麼辦’,可就是沒說一句到底出了什麼事,這叫我如何回答?”
“婆婆,咱們這裏來了個手腳不幹不淨的,成天紮在市集裏東偷一把西摸一下,瞄準了值錢的寶鏡就伺機下手,好幾家店鋪都遭了殃,丟的鏡子可不少,偏就沒一個能逮住那三隻手。昨兒個咱也帶了一撥兄弟去枉死城裏頭捉賊,賊沒捉到,反叫機靈小賊耍了一通。這賊如此猖狂,婆婆總得幫咱想個法子治他呀!”爆炒豆子似的一大串話語急急蹦出嘴來,門裏來回蹦著的腳步聲更顯急促。
話落半晌,才聞得方才撫琴之人淡淡“哦”了一聲。
“婆婆?我這都重複講了十來遍,您到底聽清了沒?咱們冥府枉死城裏鬧賊了啊啊啊——”
門裏跺腳聲響起,發話之人急得不行,答話之人卻不痛不癢“哦”了一聲:“那又如何?”
輕飄飄的一句話,險些將問話之人噎個半死,捶胸頓足之聲隨之響起,“如何?當然是要快快想個法子捉住那小賊!”
門裏撫琴之人又沉默了好一陣子,似乎在回味那番話,半晌之後才悠悠一歎:“此言極是!那小賊通常在哪裏出沒?”
“這這這……我方才不是與您講過,這賊成天紮在市集裏!”
“哦?那又為何捉不住他?”
“這賊滑不溜丟,腳下抹油似的,溜得賊快,大半的失主連賊長什麼模樣都沒瞧清!”
“……哦,既然瞧不清,又如何確定目標?”
“這個簡單——不買東西又成天瞄著擺寶鏡的地兒晃來晃去的那個,準是小賊!”
“……哦!擺寶鏡的地兒哪?那該想什麼法子去捉他?”
“這這這……說了這麼久您怎麼還不明白?這小賊是瞄準了有陰陽鏡的地方下手,咱們不妨垂個餌,真個拿出陰陽鏡來,誘賊上鉤!”說到這裏,這人“哎呀”驚叫一聲,一拍腦門子,急急道:“這這這……這法子怎麼就蹦出來了?”
琴弦叮叮一響,撫琴之人好不悠哉,“既然有法子了,來來來,坐下先喝杯茶,還有什麼難事,你再慢慢的說與我聽,我再慢慢的琢磨琢磨,琢磨出味道了,再慢慢的與你詳談……”
“哎呀!不好!我出門時忘了跟自家娘子招呼一聲,這茶您先自個喝著,小的告辭!”
“……哦。下次遇上難事了,再來找我,本婆婆不嫌羅嗦不嫌麻煩!哎,瞧著路,小心點,走慢些,別磕著,慢點走……”
嗖咻——
門裏急驚風似的躥出一“人”,腦門子上直冒煙,火燒火燎般驚逃而去。
見此情形,司馬流風也不急著進門,斜身倚著門柱,低頭盯著自個鞋尖,歎一口氣,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