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熾日(3 / 3)

“皇上……怎麼會忽然來我這兒?”

“今個發生了點事,讓朕忽然想起了蘇太師。”

“我娘?”纏綿蹙眉。

“你。”荀臨回眼,定定望著纏綿,“是否恨朕?”

蘇纏綿心內一驚。想說皇上怎麼會突然有此一問?嘴上卻當即否定:“不敢!”想了想,又覺得不妥,補充說:“皇上對蘇家一向體恤。纏綿來到宮中,也蒙得皇後多方照顧。”

“這樣啊。”荀臨臉色陰晴不定。畢竟蘇家落魄,乃是先帝所致。再怎樣的明君,恐怕也有著錯子的時候。先帝況且如此,又何況是她。說不定她有哪裏做得不對,招人怨恨,才會有今日之事。

蘇纏綿緊張地站著,心口怦怦跳。悄悄抬睫,看到荀臨麵色不定,也正瞧著她。半晌,竟向她伸來手,要抬她的下頜。蘇纏綿下意識一閃,避躲了開來。

那張年輕的臉,在麵前,變得越發陰鷙。

“哼。”年輕的帝王冷笑了。

“你不喜歡朕碰你。你不想要朕碰你。”

“不是。”蘇纏綿急急解釋,“我隻是嚇了一跳。”

“別在朕麵前說謊。你不喜歡朕碰,那何不直言?”荀臨的臉色幾乎可以凝霜泛雪。說什麼不怪她,說什麼嚇一跳。這些奇怪的男人,這些討厭的謊言。這個令人厭倦的後宮。

霍然站起,荀臨頭也不回,便步出門去。

宮人小步跟在身後,眼看著皇上臉色越發的差,連問這次都不敢問了。而荀臨也不加吩咐,徑自走回陸乘風所在的殿室。

“小程!”

一進門,撥開飄蕩在門口的細紗,荀臨便喊他。

“怎麼了?”陸乘風從窗邊扭回頭,因一時逆光,揉了揉眼,“皇上,您早上不是說今天要去薑美人那兒,給他補過生辰嗎?”

“別提那個賤人。”荀臨惱怒。

陸乘風覺得奇怪。但荀臨待他一向溫和,因此也隻是一臉茫然。並不若那些顫巍巍的宮人們一副惶惑嘴臉。

荀臨卻也因此,軟下了神色,揮退了左右。

“小程。”她走近坐下,環抱住他。其實她身材較瘦,這樣抱著陸乘風的腰,臉貼過來,倒有些像是撒嬌。

陸乘風用手理著荀臨的頭發,“怎麼了?”

“小程,你喜歡朕吧。”

“……”陸乘風莫名地一怔。但荀臨沒有看到,她隻是抱著他,喃喃自語:“對。你喜歡朕……你為了朕,七年不嫁。你一直都掛念著朕,想著朕,朕不是隻有獨自一個人。”

陸乘風聽著,竟有點莫名的鼻酸。陽光打來,照得懷中的荀臨此刻像個尋常的小女孩。

他不願意在這樣的荀臨麵前說謊,因此隻能閉嘴不言。

好在荀臨並不真的在意他有沒有答,隻是徑自抱怨:“朕不是暴君啊。是他們擅自把朕想成那樣。他們都不跟朕說實話。說一套,做一套。”

“皇上。你這是怎麼了?是不是朝裏有什麼讓你不痛快的事?”陸乘風也隻能這麼猜想。

“朝裏?”荀臨抬頭,又別開眼,以膝為枕,躺在乘風的腿上,“朝裏宮裏都一樣。唉。安陽國的國主,是個好大喜功的人,最近在侵打白鳳。”

白鳳?

陸乘風眯眼。為什麼覺得有些耳熟,好像曾經聽過似的?

荀臨已自顧自講下去:“白鳳是我們的鄰邦。若是被安陽占了。對我們隻有害處。”

陸乘風下意識地接道:“那……我們借兵呢。”

荀臨眨了眨眼睛毛,沒說話。三皇姐在朝上和她在爭的,就是這件事。三皇姐想要奪回兵權,以此次事件為借口,提出由她帶兵,助白鳳打安陽。

坦率講,這是正確的做法,但卻不能這樣做。

白鳳緊鄰的那個城池,是在紫若的封地內。讓紫若帶著兵回到老家,若她不再回來,自己也拿她沒辦法。

三皇姐大概因此才惱了,竟讓薑夜淩謀害她。眼下不是和皇姐撕破臉的時候。但放虎歸山,就更是萬萬不行。

荀臨尋思半晌。

直到陸乘風皺著眉眼,在頭頂輕問:“皇上?”

“啊。沒事。”荀臨反應過來,心中卻也做了決定。

她撐起身,從懷中一陣摸索,掏出了一塊玉佩。紅線上係著的是條吐信的玉蛇。

“朕接下來,打算領兵親征。要有好一陣子不能陪你。這個送你吧。是朕的皇父還在世時,留給朕的。”

“親征?”陸乘風一愣。

“沒錯。”她想好了。若是叫別人去,皇姐定是不服。而且她自己去也可以趁勢把遺留在皇姐封地內的官員,摸摸底細,做一番清理。更重要的是有些事要和白鳳族的族長做約定。

接過玉牌,陸乘風稀罕地瞧著那透通的玉體。

“好像是塊很溫潤的玉呢。”

“嗯。因為朕從小就一直貼身戴著,玉會吸收溫度。”荀臨一笑,“你就當成是朕戴在身上吧。”

陸乘風更加惶恐。他這個對荀臨假情假意的人,有資格拿人家從小貼身戴著,還是先女帝的原配,前皇父贈與的東西嗎?

握在手中,竟覺得有些燙手。

“這麼貴重……的物什,應該給皇後才對吧。”他瞪大眼。

荀臨笑道:“反正皇後收了也不會高興。這天下真正喜歡朕的人,隻有兩個。給喜歡朕的人拿著,才有意義。”

陸乘風更羞愧了。一麵卻在想,在皇上心裏,那除了賀小程外,另一個真心喜歡皇上的人到底是誰呢。當下自然不敢問。

而宮外急急有宮人跪在簾外稟告:“啟稟萬歲,宰府大人求見,說有急緊軍情。”

荀臨瞳孔一縮,披衣而起。

“朕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