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不看他人,直直走向船艙。自有兩個錦裝侍兒左右護著。陸乘風與青峨因回頭探顧,尚未入船正站在路中,卻被他左右侍兒肩膀一推一頂,擠到了一旁。那一行人卻理也不理,傲慢搶行。
當中的、容貌偏近中性,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美青年。一張小臉,長一個微翹的小尖下巴。劉海長長偏攏到右邊。挑一些別在腦後其餘披灑、卻在那攏發處微妙插入幾支小小的銀造桃花。
大紅腰帶在身前結成如意扣,衣襟也是鮮紅,領口些微灑開露出一點白皙頸項。淡青色內袍,領口繪著吉祥紋絡,外披一層寬綿薄透的長長白紗袍,邊角綿延,極費裳料,卻透出貴氣奢靡,一派不羈。
濃眉於尾端剃細上提,一雙狐狸也似的幽幽黑瞳,轉睇間別有風情。發尾長長在尾處又有些波浪細卷,看來是有些天生自來卷。
陸乘風看得傻住。自從他穿到這曆史不明的古代女尊朝,這是他所見到,最美的一個男人。
若施無錯是小家碧玉,鍾二爺是大家閨秀,按這世界的指標:眼前這人,恐怕……就是,傾國傾城。
正呆立間,青峨過來行禮,“公子,展護衛已遠去了。咱們也上船吧。”於是陸乘風回首一顧,頗感唏噓。就此走上穿越主流——選秀之路。
因船上載的都是江南一帶備選良家子,船也是精工製造,堅固穩健,內裏豪華,所費不貲。更有精兵強將,在前方開路守護。
這一路乘風破浪,自是沒有暗夜宵小。
陸乘風估計,進京前,這裏就是一塊他最後能得以安心喘息的地方。
但船再大,也畢竟乘載多人。雖被官家從不同的地方走水路、陸路分批送入京師,但此次為充盈後宮,開放大選,光是聚集江南地區的、在這船上便有十人之多。大都如陸乘風,隻帶一個侍兒、或奶郎。
按陸乘風的想法,十個年輕男子共聚一堂的景象,應該像兵營,處處充滿讓人無聊的討厭氣息。但眼前這些或斯文、或明豔、或乖巧……的青少年們,卻給他一種如入日韓偶像大本營的錯覺。
特別是那頭上插桃花的美男子,聽說是皖南指揮使家的兒子,叫阿芍。他是陸乘風重點關注對象。
按陸乘風的理想,瀟灑進京走一遭,落選回家最好!(怎麼說呢、一時之間他還沒有對展護衛絕望)真希望這賢人大選走的是超級女聲海選的路數,能按地域搞淘汰賽。那麼,隻要這江南賽區,出幾個超強種子選手。他陸乘風不就可以順利讓賢,毫無後顧之憂?
午後吃飯時間一過,美男們都聚在船心廳,隔著紗簾眺望家鄉風情。畢竟是一入宮門深似海,大家都想再看看這家鄉的一草一木。江邊也聚滿了當地的風流女子,爭先恐後欲要睹聞備選賢人的袖影釵聲。
大家,也不免,互相環伺,探測敵情。
一一望去、無論哪位,擱到現代,也足以笑傲群雄。
青峨越來越憂慮,陸乘風越來越樂觀。
那邊兩位公子,因是姑表親,坐在一起小聲議論——
“那個人難道就是傳說裏讓萬歲下了特旨的——小程?”
“應該吧……看起來真是平常普通。”
手邊坐著的沉不住氣,回頭搭話:“不會吧!難道他就是那個被皇上說了,意即在雲霄,當救蹴蓮城的賀小程?傳說裏讓皇上念念不忘事隔七年依允恩典的絕色?”
大家本大都不認識,各自枯坐,挺沒意思。好不容易找到了可以疏通交流的管道,一下子全都進入了話題。
“聽說年紀一把了。真不知羞恥。”
“一直扛著不嫁人,硬要逼得皇上沒辦法,又利用輿論壓力迫使皇上降旨,這人實在太有心計。”
嘰嘰喳喳。
喳喳嘰嘰。
嘰喳嘰喳。
喳嘰喳嘰。
青峨端持,也聽得眉線直抖,勸陸乘風回艙去,陸乘風搖搖頭甩掉滿麵黑線,心說按賀小程的年紀十四加七,不過也就二十一,已被這幫青少年嫌棄成這樣,要是知道他的實際年齡,還不得罵他一聲黑山老妖?
不過罵就罵吧。按陸乘風的年紀與“閱曆”,哼,說起閱曆,陸乘風此刻真是好生得意呀。
又豈會與這幫和施無錯同輩的毛孩們計較?
不過那個阿芍看起來倒不怎麼像小毛孩……人一旦美到一定程度,年紀就不那麼重要了。自十三四到十八九都沒啥區別。隻見阿芍一人獨坐一區,身後侍兒們侍候著,衣飾華麗,傲慢冷淡,並未加入說閑話的群體,看起來卻不是因為對陸乘風或理論上的賀小程懷抱好感,單純隻是不屑與他人共聚。
“那個……人是誰呀?”
因再怎麼說陸乘風,陸乘風都麵皮老厚毫不動搖。眾公子說著說著也敗興,何況陸乘風看來既老且無姿色,縱有他年恩典想必也是皇上為了賀大人麵子好看而已,攻擊他也沒什麼意思,不如轉換目標。眼下瞧著獨有一人傲骨姍姍,兼又有絕色美顏,眾人不禁酸味直冒同仇敵愾。這就說明一個人隻要不加入群眾,那他就會成為群眾的敵人。縱然在不需要有任何理由的情況下,這是依然可以成立的一項真理。
“那個呀。”一個杏仁眼薄嘴唇頭發烏黑的美少年答,“我們家和他們家同在皖南,略有走動,因此知道。他叫阿芍,是個素來心高氣傲的。好多人家前去提親,全都不允,就連我家長姐,也曾為他傾倒。我家也是世代為官,官位並不比他家低,多少大家公子愛戀家姐,盼望能進我家門。獨他看不上眼。家裏表兄表弟也都笑他,這不肯嫁,那不肯許,難道想要飛上枝頭做皇後不成?沒想到適逢大選,他竟真的來了。”
眾人緘默一瞬。忽然間像決定好了攻擊次序。有誌一同將殺氣滿滿的視線,投往那吊眉狐眼的阿芍。
而就在此時,船身一晃,竟忽停了。
眾人撩簾探眼。見一葉小舟在身後疾行追駛。
一女兵頭戴蓑笠,於船上揮手,“蘇南良家子,蘇纏綿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