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三章 金冊婚約(2 / 3)

哪怕,這一聲“守妹”隻局限於這一刹那,她都滿足了!

深深的滿足了!

“大哥……”情之所至,彤守再無顧及,衝動的撲到辰嶽懷中號啕大哭,象個不解人世的嬰兒般,哭的傷心且開心!

辰嶽麵無表情的輕拍著彤守微微顫抖的脊背,恍惚間,似乎又回到了當年的落秋院,四兄妹,嬉笑打鬧,相互照顧,彼此體貼,零星不快種種,今天回憶起來,早已煙消雲散——除了傷他心的狠心女子,那樣美好的日子,一去不複反!

水月兒嘴角漾出一抹純真絕美笑容,瞬間令所有人敬豔屏息,生怕多呼吸一次,也是對她絕美笑容的褻瀆。

“請。”淡淡一個字,不因辰嶽的舉止而有一波心湖的漣漪,仿佛辰嶽今夜的舉動不過是一場交易。

是的!

這的確是一場交易!

當日與辰嶽立下口頭協定時,她便知曉辰嶽不可能乖乖遵守諾言,龍嘯乾保護愛子的舉動,給了她穩定局勢的籌碼,她安排辰峰住進詠荷山莊,飛鴿傳書給簫鐸,不過都是為了取得辰嶽的保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辰嶽的心並不象眾人認為的那般冷酷無情,他隻是對人絕情罷了,他心理不是沒有柔軟處。

他心底最柔軟同時也最堅硬的地方,叫“冰雪”,而辰峰與彤守對他而言,永遠都是心底某處的傷,他現在的身份地位行事作風,不容他與他們親近,這不代表他真的想殺他們。

將辰峰置於簫家,再加上她先前與他定下的約定,他必然知道她下一步的舉動會是什麼,才會借今天是守妹生辰的機會,將修羅令送給守妹,算做生辰賀禮,也是在真正意義上遵守約定表現——是故意表現出來給她看的!

待彤守哭夠了,辰嶽將她交於站一旁努力打翻醋壇子的簫逸,眼角眉梢的冷酷並沒有因彤守的號啕大哭而有一分融化的跡象。

冷凝著臉上沒有半絲感動的水月兒,緩緩走到她身旁坐下,此刻,他們對彼此要做的事心知肚明,隻是他不知道,水月兒將以何種方式來做。

以當日彤守對待簫逸的情況來看,兩人之間應該是有情絲,但彤守卻用其他事物將兩人的情絲壓製住,想要她麵對,應該不是什麼容易的事!

水月兒見辰嶽坐下,蔓蔓呷了口酒,輕聲低語道:“好了,繼續玩吧,生辰之日,哪有哭花臉的壽星公啊!”

水月兒的話,無疑是一道命令,別說眾人的心情已經稍微調解過來,即便沒有,她們也必須開開心心的為守聖女慶生。

歌舞升平的景象再次出現,似乎與先前一樣,但細心之人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多了一分凝重,一分詭譎,一分算計,一分勾心鬥角。

修羅界有史以來最出色的宗主修羅邪君與冰焰山莊最厲害的少莊主水月兒之間的戰爭,一場亂倫的戰爭,一場事關天下生死、武林浩劫的戰爭,在此時此刻此地,悄悄拉來了序幕。

水月兒辰嶽互不斜視的欣賞著她們載歌載舞,歡樂的笑臉似乎感染了他們,嘴角溢出一絲笑意,但他們彼此心理清楚的很,他們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對方身上,看似他們在欣賞歌舞,實則是在比拚武功,靜止的比拚武功。

不知是誰挑起的比拚,總之他們就是比拚了,如果不比拚出個結果,相比他們是不會收手的。

辰嶽想試探出水月兒的底線,水月兒想試探出辰嶽傷勢是否痊愈!

相互的試探,導致了他們的比拚。

然而,不過多時,水月兒突然說了一句:“守妹,下去準備下,彈一曲吧!”聲不竭,氣不喘,似乎方才沒有與辰嶽比拚般。

其他人一聽,頓時驚喜連連,一個個笑開了花,紛紛拉扯著對方的手,笑著叫著。

“哈哈……好多年沒有聽到守姑娘彈琴了,今天我可有耳福了!哇哈哈……”

“天,我都不記得有多少年沒有聽過守姑娘彈琴了,哈哈……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啊?我居然這麼有耳福?”

“咳咳咳咳……救……救命啊……突然說那麼高興的事,成心想咽死我啊!少莊主也太過分了,想為自己外甥報仇也不需要這樣吧!”

“嗬嗬……”

各式各樣的驚喜聲乍響,不同的話語表達著他們共同的喜悅,弄的辰峰一臉莫名其妙,但是才來不久的辰嶽臉上劃過一絲精明的落寞與狐疑,速度之快,連他自己也無法抓住,站起身來的水月兒更是不可能看到辰嶽的臉色。

彤守稍微一怔,似不明白水月兒此舉為何,慣於順從的她在今夜興奮的衝擊下,毫無意識的照著水月兒的話去做了,準備了片刻,她並不知道,今夜一曲將成為她一生難以忘懷的一幕,日後午夜夢中徘徊,她心心念念,總想起今夜的一曲,以及那鳳凰涅磐的一幕。

極品紅珊瑚玉尾鳳琴,沒有花哨的雕刻,琴身的每個角度都在光亮的映照下迸發出奪目的光彩,光彩奪目,而不刺眼,在燈火映照下,久久凝視,恍若漫天大火歡快燃燒,燃燒著天邊五彩繽紛的雲霞。

芊芊柔胰輕劃琴弦,即便是不通音律之人也聽的出來,這是一架無與倫比的絕世好琴,輕易一劃便能如由此音質,若是在精通音律之人手中,能彈奏出何等天籟之音呢?

辰嶽沒有小視彤守,曾經聽過冰雪一曲簫音的他,在那時就明白什麼叫人不可貌相,更懷疑彤守也精通音律,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彤守精通的不是吹簫,而是彈琴,而且,並不是“精通”兩個字,就可以簡單描述出彤守的琴的是何等的絕妙,他想,這就是冰焰山莊女子聽到彤守要彈琴時為何會歡呼成那樣的原因吧。

此刻,聽著憂緩的低低琴聲,辰嶽似乎回到了從前,從前和冰雪一起被困於崖底的時光,冰雪的簫聲是那等的哀傷,傷的他至今難以忘懷,心痛難當,或許,他對她的第一次悸動就是從那一刻開始的吧。

琴聲悠揚,但辰嶽眼底泛著冷光,以及一絲絲的不解,琴與簫一樣,從來都是憂愁之物,今天是彤守生辰,水月兒卻讓彤守彈琴,這安的是什麼樣的心呢?

“彤守是我師妹,我這輩子唯一的妹妹,不管她做了什麼,做對做錯,她都是我唯一的妹妹!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守妹!隻要我活著,沒有人可以傷害我的守妹!我不會讓任何人動她一根手指頭的,要報仇,來找我,若你再對她不利,我會殺光你及你身邊所有的人!”

冷硬的警告油然在耳,若不是還牢牢記住這份無情而多情的警告,他真懷疑水月兒是否看不得彤守好過,才故意要她彈琴的。

就在辰嶽神遊天外思索著時,一道清幽哀婉的簫聲穿插進底緩的琴聲中,更添惆悵之情,驚的辰嶽差點跳了起來,不可置信的望著闔上精明淡漠秋水剪瞳的水月兒。

琴簫合奏之事古來多有,但有如此出神入化技巧,並且配合的天衣無縫的,實在少有,更重要的是,她們明明一個琴聲低揚絲舒緩心事,闡述萬念具灰之情,使人聞之潸然淚下,另一個簫聲悠揚哀傷,卻出奇的帶著琴聲高亢,激勵脆弱的生命頑強且瀟灑的活下去,活出萬丈風采,哪怕這風采是建立在無數鮮血與孤寂的基礎上。

活著,比一切都好!

辰嶽似懂非懂的聽出簫聲中傳遞出的意境,他懂她在激勵彤守,不懂為何年紀輕輕的她,有如此曆經滄桑才有的風霜深沉。此刻,在他心中,水月兒在也不是一個小姑娘,而是一個和他一樣的成年人,他的心中,在也沒有半分輕視她的看法。

辰嶽此時並不知道,就是因為這樣一個認知,使他後來看清了很多事情,很多水月兒始料未及的事情,也錯過了很多,很多本來絕不可能錯過的事情,將一切原本都清楚的事物,置於濃重迷霧中,又似乎更加清楚的擺放在眼前,卻觸手難及。

辰嶽似乎在聽琴簫合奏,又似乎沒有在聽,而身旁的其他人一個個皆豎起耳朵,生怕錯過一個音符般認真的傾聽著,微斂的眼睫遮擋住眼底的深沉傷痛,有些傷痛,不管如何遮掩,總是難以完全消除的,多日來她們竭力掩飾,不想今夜一曲琴簫合奏,輕易的激碎了她們自以頑強的心理防線,讓她們兵敗如山倒,丟盔棄甲,一敗塗地。

她……

想起來了嗎?

為何,沒有一絲預兆?

如若不是,又為何……

縷縷疑雲,層層疊疊,心頭繚繞,卻無法問出口。

如果猜測有誤,以她的精明,怎會不輕易看穿她們的謊言,如果猜測無誤,她們又該如何麵對了然一切事實的她呢?

正麵下手已是不成,看來,她們隻能迂回著來,隻盼能通過別的途徑來確認事實。

一聲清亮歡快的笛聲硬生生插入其中,妄圖扭轉淒涼之銀,清脆悅耳之聲,滿懷期盼之意,有心人又怎願讓他失望呢?

琴聲陡變,簫聲依舊嗚嗚咽咽,卻不複先前淒悲之音,配合著清亮歡快笛聲別是一番風情。

好似懷春少女暢遊青山綠水間,笑語嫣然,卻又孤寂無知己良人相伴,知己良人遠山相隔,溫柔笑花之為其展露,偏偏少女羞澀難當,故做懵懂無知,隱笑轉身飄然而去,曼曼身姿,似緩非緩,隻待良人開竅,前來攜手共遊人間。

琴簫笛三者本是一家,合奏更是絕妙非凡,聽的眾人一掃先前陰霾臉色,一個個歡快異常,姑娘們更是各個翩然起舞,身姿曼妙,舞步獨特,瞧的不常欣賞歌舞的辰嶽辰峰瞪大眼珠子,細細欣賞。

辰嶽欣賞著,眼角餘光一瞟,無意間瞥見引導出歡樂氣氛的簫逸,心中登時不快,一股惱怒之氣油然而生,氣的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不知為何。

難道,隻為這萬紅叢中一點綠嗎?

恐怕不是!

彩綢飛揚,一道不和諧的身影在翩翩舞姿中穿梭,三千青絲,絲絲柔婉,婉轉何人心弦,層疊的美女恍若層疊彩雲,絲遮非遮,似擋非擋,纖巧遮掩,偏又遮掩不住什麼,夢幻般不真切的感覺叫辰嶽心底一陣陣心痛難當。

明明近在眼前,為何如此不真切?

明明觸手可及,為何如此遙遠難望?

明明相差之大,為何感覺如此相似?

如果,不是那矮小的身形困住他……

如果,不是那陌生的眼神凝視他……

如果,不是那遍體的傷痕絆住他……

他相信,感情早已衝破理智的牢門,不顧一切撲過去,抓牢她,使她一生都不可能再有機會飛出他的懷抱!

她是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雄鷹,不受任何人拘束,不為任何人而棲息於樹,即便要死,也會死在廣闊的天空中!

她們如此相象!

假若她還在……

假若她是她……

他願意不惜一切代價,折斷她自由翱翔的翅膀,拔光她的羽毛,讓她永遠不可再重飛於天際,永遠棲息在他的懷抱,永遠不在離開他!

可……

她,會是她嗎?

身形,相差如此之大?

他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趨散迷霧般的一切!

他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洞悉迷霧般的一切!

他需要時間,需要時間來擁有迷霧般的一切!

詭譎的光芒,勢在必得的眼神,暗藏於眼底,有人察覺嗎?

或許,有吧!

沒有人,能對敵人放心!

沒有人,能逃的出精心策劃的局!

如同蜘蛛絲班柔弱且剛強的局,在不知不覺纏繞著一切,讓事情隨著它預計的方向發展,讓情感隨著它預計的方向洶湧,讓心隨著它預計的方向碎裂彌合!

恍若醉生夢死的歌舞,舒心愜意,讓人忘記一切煩惱憂愁,在此時如果再想起傷感之事,是一種罪過,在此時懷念家人,是一種——深情的表現!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辰峰略顯惆悵的沮喪,怎逃的過辰嶽犀利的厲眸。

“在想什麼?”低沉之音輕啟,借著歌舞的遮掩,惟有身旁之人才聽的進。

辰峰怔忡片刻,夜幕籠罩下,辰嶽辨不出他此刻眼底複雜顏色,心中清楚幾分,但此情此景當前,怎叫他們忍心破壞,他們都很清楚,過了今夜,當黎明第一道曙光來臨之際,他們,又不得不回到對立的立場上,勾心鬥角著!

“今天也是仲山生辰,而我這個做哥哥的……”辰峰緩緩開口,此時,他不是任何人,任何身份的代表,他隻是一個哥哥,想對弟弟表達關心之情,卻無力為之的哥哥罷了。

辰嶽心一擰,哥哥……

身旁坐的,也是他的弟弟,而他們之間,從未有過慶祝生辰之時,因為他們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麼日子!

“放心!他不會怪你的!”辰嶽聲音平穩,不帶任何情感,藏於黑暗中的手,隱顫著。

“我知道……可我會怪我自己……”辰峰低喃道,“仲山表麵是風光,別人都說他是天龍門三少爺,可他過的並不很快樂!爹待他很好,但……由於爹這麼多年來一直冷落了二娘,在天龍門,就似乎沒有二娘這個人一般……其實仲山很想去看他娘,可……爹嘴上沒說什麼,也沒製止他去,但有眼睛的人都知道,爹不想天龍門有任何人任何事與二娘牽扯上關係……”

辰嶽靜靜的聽的,不時微微蹙眉。

他對天龍門的情況早已摸過,即便不算一清二楚,多少也知道個八九分,卻不想天龍門還有妍兒這號人存在,看來他手底下那些人做事還不夠心細,若非今日從辰峰口中得知,他恐怕也想不到冰焰山莊會對一個不值一提的妾如此關注!

她心理在算計什麼?

嘴角輕勾一個弧度,看來他有必要整頓下修羅界,讓那些鬆散慣辦事不細心的家夥知道什麼叫做“巨細糜遺”,免得被冰焰山莊設計死了,還不知道是咋回事呢!

眼前人影一晃,原本身處眾多美女中的美少女旋身回到座位上,似笑非笑冷凝著他,渾然不顧辰峰此時正在與他交流心思,那眼神,分明是看穿他所有動機,刺到他心底,如同一份尖銳的刺,紮的他眼睛生疼生疼,想拔,卻又一絲不舍,隻得留其在心底大肆作威作福,看她橫行幾時。

嘴角輕揚,辰嶽不動聲色的回望著水月兒,輕拍幾下手掌,算做讚歎:“好曲好舞!隻可惜……”

水月兒黛眉不挑,想叫她上當絕非易事,更何況她自有意識起,就沒有小覷過修羅邪君。

好忍耐力!

辰嶽心底閃過一抹激賞,臉上卻無半分表情,說道:“比起冰雪的舞,還差幾分!”

辰嶽說這番話,本是想看水月入變臉,不想水月兒沒有變臉,其他人倒是一個個象是被天上下紅雨般驚嚇到,就連一直表現的淡定自若的簫逸眼底也盡是驚愕,難以掩飾絲毫。

“你騙人!”

“怎麼可能!”

“打死我也不相信!”

“她怎麼可能為你起舞?!”

“她從來不為任何人起舞的!”

“我就見過她為七姑娘跳過一次,還是居心不良的!她怎麼可能為你跳舞呢?”

“你發燒了?”

“我明明撤了致命的毒藥,你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其他可能會神經錯亂的藥啊!”

嘰裏咕嚕……

嘰裏咕嚕……

嘰裏咕嚕……

交頭接耳討論聲此起彼伏,聽的辰嶽耳朵生繭,心中甚是不耐。

彤守怔怔的望著辰嶽,忐忑道:“大哥,冰……冰冰為你起舞,是什麼時候的事啊?”

“崖底。”

彤守一愣,思索片刻明白他說的時間,再問道:“她為你起舞後,發生什麼事沒?”其實她想問的是,辰嶽有沒有生不如死過?

猶記得當初,辰嶽從崖底上來後,並沒有怎樣啊,與當年太師傅的可憐淒慘樣比起來,他根本就是個沒事人啊!

這不符合師姐的作風啊!

難道當時師姐已經愛上了他?並願意為他起舞?

“沒有!”辰嶽語帶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