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本應是寧靜的夜晚,詠荷山莊卻一反常態的熱鬧非凡,原因為何?
今天是彤守的生辰,她們要幫彤守過十九歲的生辰。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嗬嗬嗬嗬……”
偌大的詠荷山莊裏一片亂糟糟,所有人都沒大沒小沒尊沒卑的玩成一塊,瘋成一團,嬉笑打鬧著,歡快的銀鈴聲傳遍詠荷山莊的天空。
辰峰望著追逐打鬧嬉戲玩耍的冰焰山莊女子,心中好是羨慕。
人人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有多少人能展露自己的想法,在人前盡情歡聲笑語呢?
他的身份是誰?
是被逐出天龍門的叛徒?
是修羅邪君的弟弟?
是冰焰山莊聖女的哥哥?
還是天下第一富豪之家簫家的外甥?
他到底是誰?
本應歡樂的夜晚,他為何如此彷徨?
“你是你自己!”肯定的嬌音悄無聲息的在耳畔響起。
辰峰詫異的驀然回首,隻見一道嬌小的身影筆挺的佇立在身後,挺直的身軀,不因其嬌小而讓人覺得柔弱無力,反比高頭大漢更具有壓迫感,穩重如泰山的壓迫感,沒有人敢在她麵前放肆一分一毫!
她是那麼美麗……
美的可以令天地為之失色,美的使百花為之羞愧!
她,如同天空中皎潔的明月般,淡淡的散發著隻屬於她的光輝,雖不比太陽熾熱,卻永遠使人難以忽視她的存在!
她,如同天空中燦爛的太陽般,奪目的光彩照耀著世界,俯視腳下一切,讓人心生敬畏,以及深深的眷戀!
是的,是眷戀!
或許,她不愛笑!
或許,她很冷血!
或許,她不算是個好人!
卻,依然讓人深深眷戀,眷戀她的懷抱,眷戀她的冷漠,眷戀她在身旁的感覺!
“水姑娘。”辰峰淡淡叫了一聲,聲音依舊帶著點點哀傷,不因周圍的喜慶而暢懷。
“你是你自己!”水月兒肯定道,“你永遠都是你自己,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品!”
黑眸中微微流露出詫異,為她再次的肯定,他不了解她,但對於如此冷漠之人,他心理覺得她不會是一個願意重複自己話語的人。
“不用懷疑!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不因別人的需要或和不需要而存在,隻因自己而存在!”水月兒蹲下身子,盤腿坐在他身旁,將手中托盤上的精美珍饈零嘴遞到他麵前,“嚐嚐,如蠍的手藝很不錯,不吃是你吃虧。”
辰峰感激的從托盤上取過一塊不知名的糕點送入口中,細細品嚐著:“謝謝!”謝的什麼?是糕點?還是她冰冷的勸慰?
“是如蠍做的,你要謝去謝她。”水月兒絲毫不邀功,不是她做的事,不是她的功,她不會要的,哪怕是一聲“謝謝”,對她來說也屬多餘。
辰峰一聽,便明白水月兒話中的意思,為她的用心稍稍感動,四下張望片刻,終於搜尋到人堆裏正捧著大托盤拚命狂吃的如蠍,高聲道:“如蠍姑娘,謝謝你的零嘴,真的很好吃!”
“咳咳……咳咳……”沒有料到有人會突然叫到,如蠍明顯被嚇了一跳,塞在嘴巴裏的東西一下子全卡在喉嚨裏,咳嗽了老半天還沒咳嗽下去,幸虧如脂拿了杯水給她,不然她今晚可能會被自己做的零嘴嗆死。
好不容易把喉嚨裏的東西滑下去,如蠍憋紅著臉衝到辰峰麵前狂轟亂炸一番:“去你的死家夥!你成心想害姑奶奶嗆死啊?你想讓我變成冰焰山莊第一被嗆死的人,被那些沒良心的混蛋們一笑千年啊?臭家夥,我告訴你,姑奶奶的命長著呢,我才不會嗆死你!我要死也隻有撐死的份,想嗆死我,你還不如買塊豆腐直接撞死去吧!你……”(省略口水三百六十五句!)
辰峰傻忽忽的望著嘴巴一張一闔如同廉魚般的如蠍,完全不知道如何應對,再看看站在如蠍身後一臉看熱鬧煽風點火的姑娘們,更是無語,最後,百般無奈的他隻得把求助的眼光投向水月兒。
水月兒嘴角輕輕彎起一個弧度,低聲細語道:“緊張什麼?跟她吵就是了。”
“啊?”辰峰的嘴巴驚訝的可以塞下個鵝蛋。
吵?
難道她的意思,是要他跟如蠍姑娘吵架?
不會吧?
他一個大男人,和一個小姑娘唧唧喳喳吵架很損形象的耶!
一旁的姑娘們見辰峰沒意思與如蠍吵,頓覺得沒趣,鬧哄兩句,便把如蠍拉到一旁去玩了。
“為什麼不和如蠍吵?”她們走後,水月兒淡淡問道。
“厄……”辰峰一時啞言,不知該怎麼說,才能不惹她生氣。
此刻,他有點明白,為什麼簫逸那麼怕惹她生氣了。水月兒美的令一切屏息,也美的憂傷,他們怎麼忍心讓被就憂傷淡淡的她,為他們不快,為他們生氣呢?
那簡直就是罪過啊!
“覺得丟了你大男人的臉麵?”水月兒問的輕描淡寫,但辰峰還是感覺出她眼底的不快。
“不是這個原因……”辰峰踟躇了好一會兒,才咬著牙,慢吞吞道,“水姑娘,你想象下,我一個大男人,如果和一個姑娘家嘰裏呱啦吵成一團,那會是什麼樣?”男人,比較習慣用拳頭解決問題,不象女人,比較擅長用舌頭解決問題。
水月兒似乎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輕蹙黛眉細思片刻,“噗嗤”輕笑出聲:“是挺好笑的!”
她不敢想象,象辰峰這種長的比較彪汗的男子,象個潑婦似的雙手做茶壺狀罵人會是什麼感覺,一定很可笑!
他是個男人,一個真正的男人,有膽識有擔當的男人,如果真成了太監似娘娘腔的男人,隻怕第一個唾棄他的,便是她了!
“感覺如何?”水月兒眼底笑意盈盈。
“啊?”辰峰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望著水月兒。
“被如蠍罵了一頓的感覺如何?”水月兒破例解釋道。
“這個……”辰峰一呆,不好意思的笑笑,他是被罵了沒錯,可奇怪的是,他並沒有因此不高興,反而,見到如蠍她們如此毫無節製的嬉笑,一點也不把他當成外人的和木頭般的他玩鬧,他很開心,心中的惆悵被衝淡了不少,“說實在的,有點……莫名其妙……”是挺莫名其妙的,好好道個謝,卻被如蠍嘰裏呱啦的罵了一通,更因為不和如蠍吵架被其他姑娘嬉笑一番。
從沒見過拿吵架當玩樂的人!
好可愛……
“不生氣?”
“怎麼會!”辰峰立刻叫起來,他沒事生氣幹什麼,再看水月兒眼底嬉笑,頓時拍腿大呼,“上當了!”
“辰峰,看不出你挺聰明的嘛!”水月兒柔柔誇獎一句,是褒非貶。
辰峰一臉有氣沒地方出的無奈樣:“水姑娘,看不出你也會調侃人啊!”
“那是自然!”水月兒半點不否認自己的心思,“冰焰山莊的弟子,有幾個不會調侃人的?”話中,隱隱自豪顯露。
辰峰頭疼的單手按住頭,好氣又好笑道:“水姑娘你……謝謝你,我現在心情好多了!”莫名其妙一頓罵,他心理再有惆悵就是騙人的了。
方才,他以為水月兒要他跟如蠍道謝是為了轉移他注意力,誰知,她真正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如蠍罵他一通,讓他莫名其妙,又不好還口,在不知不覺中,將心中惆悵化解。
她們相處多年,必然對彼此的性情知道的很清楚,就不知道如蠍方才是真的嗆到了,還是水月兒明知道突然叫她會使她嗆到的呢?
嗬嗬……
管他的呢!開心就好!
水月兒隨意笑笑,說道:“今天是守妹的生辰,盡興就好,不需要顧慮太多,你看守妹今天氣色多好,很難得的沒有動手揍逸兒哦!”
辰峰聞言望去,的確,彤守紅撲撲的臉蛋,燦爛的笑容,完全看不出她當日的慘白,與差點跟他們陰陽兩隔的情景。而一直守護在她身邊的簫逸更是笑的燦爛,偶爾還在其他姑娘的幫助下,偷親守妹幾下,氣的守妹哇哇大叫,追著簫逸滿園子打,輕輕的打,如同被蚊子叮咬一般。
但有一點他想不明白,為什麼前幾天還沒有任何動靜的彤守,今天就象沒事人般出現在大家的麵前呢?
隱約,他覺得此事有些蹊蹺,至於是哪裏不對勁,他又說不上來。
“今天大家都很開心!每個人都很快樂!是發自內心的快樂,沒有半分虛假!”半晌,辰峰似沉重,又是輕巧的感歎一句。
他見過無數人,但凡是人,沒有一個可以笑的如此暢懷盡興,如此發自內心,她們,真的是生活在凡塵中,沒有煩惱憂愁的人嗎?
還是,她們是天上仙子呢?
永遠,都不知道憂愁煩惱的仙子呢?
“知道冰焰山莊‘冰焰’兩個字何解嗎?”水月兒呷了口金玉露道。
冰焰?
辰峰細細思量片刻,略顯忐忑說道:“冰,應該是冰山的意思,或者,就象冰冰的名字一樣,是冰雪的意思,而焰,則是火焰,熊熊燃燒的火焰的意思,對嗎?”
“是,那你可知‘冰焰’二字放在一起,是什麼意思?”水月兒繼續問。
“這……”辰峰思考再三,終究是無力的搖搖頭,他想不出來。
水月兒見他說不出來,也不難為他:“冰,是冰雪,焰,是赤焰!冰融化,則為水,水火難容,冰焰難以共存,但在冰焰山莊,這兩種絕對不可能共同存在的事物可以共存……冰焰山莊,可以融合天下一切不可能共同存在的事物,使其和諧,沒有紛爭與吞並,使人心靈安寧。在冰焰山莊,可以阻斷世間一切紛亂,任何人都可以生活的很好,很快樂,為了自己的家園而奮鬥,隻屬於自己的家人,不在背負過去承重的負擔,不需要承擔世間虛無的名聲與倫理,一切,隻要在不傷害別人的範圍內,都可以允許!”
辰峰怔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為時間都凝滯不前。
冰焰共存,可能嗎?
使一切世間不可共存事物共同存在,達到平衡點,阻絕一切紛擾?
好美啊!
好美好美的境界!
聽起來冰焰山莊好象一個超脫塵世又處於塵世的桃源,令他無限向往!
如果,涵盈出身自冰焰山莊,即便不是什麼大小姐,而是一個卑微的小小侍女,她的處境也不會那麼可憐,結局,也不會那麼悲慘!
此刻,他似乎有些明白,冰焰山莊姑娘截然不同的兩麵性格是怎麼來的,她們對待自己人,相親相愛,沒有半點間隙,友好到可以把吵架當成玩樂,而對待有敵意的外人,她們出手比誰都狠毒,“殺人如麻”在她們身上體現的非常徹底。
這幾日,他親眼看見有人不自量力的蹦進來,晚上怎樣他沒注意到過,黎明白天傍晚三個時段,黎明和傍晚還好說,他是看見如鳳姑娘如幕姑娘到處走動的,可白天就太過驚奇了。
往往是他還沒有發現有人蹦進來,就聽見破空之聲,瞄到一丁點龐然大物被射出去的影子,但每次都看不清楚,如脂姑娘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快的連她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出手的,他都不清楚。
為了弄清楚情況,他曾經運上十成內力往天上拋石子,什麼反映也沒有——如果石子掉下來砸到他也算是反映的話,然而,經如意提點,他站在詠荷山莊門外,往裏拋一顆石子,那石子馬上就會被一根雜草射穿,粉身碎骨。
有這種感覺的人,並不止辰峰一人,另一人在聽到“冰焰”二字的解釋時,內心的震動絕對不比辰峰小,也因此,原本行跡隱藏極佳的他被察覺了。
“邪君深夜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來?為何不現身一見?”水月兒雲淡風輕的聲音響起,隨之如大鵬展翅般落下的,便是辰嶽孤寂狂傲的昂藏身軀,如同死神般佇立於黑幕之中,瞬間凝滯所有的歡樂,嚴森的空氣取代了歡聲笑語。
所有人嚴整以待,各式各樣的獨門利器藏於手中,隻要敵人稍有動作,她們便會一齊動手,爭取在最短時間內以最少的傷亡人數結果了他。
“來人,看座,奉茶。”水月兒輕聲吩咐,似乎不將眾人的緊張看在眼底,在她心理,究竟什麼才是重要的呢?
“小姐(少莊主)?!”錯愕嬌音此起彼伏,沒人有一分動作。
“大哥……”辰峰驚異的注視著辰嶽,驚異他真的變了,變的他不認識了。
彤守囁嚅著略顯蒼白的唇,似乎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話,沒出口,眼,早已濕潤,晶瑩淚滴,順著姣好的臉頰悄悄流下,險險的躲過所有人的眼睛,不叫她們發現。
突然,一隻白皙修長的手伸了過來,輕輕擦拭著她的淚水,回眸一瞥,是他!
是一直渴望守護在她身旁的人!
也是最懂她的人!
修長的手臂,靜靜環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的頭按在他胸口,不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臉,即便看見了,也隻會以為是他又抓到空子偷香竊玉了。
水月兒似乎對侍女們的毫無反映並不生氣,對辰嶽說道:“邪君,坐。”指指自己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坐自己身邊。
“小姐(少莊主)?!”六如異口同聲驚呼道,“這怎麼可以?”
“怎麼不可以?”水月兒懶洋洋的一問,清冽的目光犀利的辭穿她們心底,洞悉她們的想法,清風拂麵笑容遮掩她真正的用意,隻傳遞了她可就近監視辰嶽的目的。
見水月兒如此有把握,六如也不好再說什麼,少莊主做的決定,不是她們可以反駁的,也反駁不了。
如幕默默的去端來餐點,放置在水月兒指定的位置上。
“大哥,今天是守妹生辰……”辰峰說了一句,再不言其他,他明白,冰焰山莊和修羅界是無法共存的,這一點從守妹滅了林家廬、大哥重創了守妹那一刻便注定。
修羅界,冰焰山莊,對於敵人,絕對不會手軟!
靜止的雕塑終於不在石化,慢慢轉過身來,毫無溫度的厲眸,恍若當年的冰雪,卻比冰雪更冷上三分,絕上三分。
“生辰。”他輕聲念叨著,燈或通明卻照不亮他眼底的黑暗,“好!”話音才落,一道黑光筆直射向彤守。
彤守心下一慌,趕緊推開簫逸,退後幾步,硬接下那道黑光,待到她看清楚時,才赫然發現是一隻黑色令牌,是修羅界的令牌!
“這是……”彤守心中大驚,“修羅令?!”修羅界僅次於修羅宗主令牌的修羅令,他給她這個做什麼?
難道他方才一舉不是在試探她的傷勢恢複了幾成嗎?
自打那日受傷之後,一回來詠荷山莊,師姐便動手將她拍成假死狀態,讓她進行龜息療傷法,以便在最短的時間內,恢複到最佳程度。
經過她沒大腦的一折騰,冰焰山莊與修羅界都被衝到了浪尖上,想要不火並都難,而這兩年來,冰焰山莊損失一元頂梁柱級大將,在不久之後,又將麵臨驚天巨變,可謂元氣大傷,她妄圖用自己的死來化解一切,不想卻致使戰爭提前到來。
萬般無奈之下,師姐也隻得冒險用龜息治療法為她療傷,不然以一般治療法,她至少要在床上躺上一年半載才有可能下床,想要痊愈,沒個三五年是決不可能的。
如今,她的傷勢已經差不多好了,內力雖然沒有全部恢複,多少也恢複了七八成,即使不能和辰嶽一較高下,要在一千招之內將修羅八大護法盡斃倒也不是什麼難事。可要想輕鬆解決龍嘯乾,就不容易了。
“不知今日竟是守妹生辰,出門不曾帶禮物,這塊小牌子就送給守妹,權當生辰賀禮吧!”辰嶽輕描淡寫道,似乎不知道自己送出去的修羅令是可以調動修羅界上下一半以上好手,永遠可以保證不受修羅界侵犯並受其保護的令牌,似乎那隻是一塊普通的鐵鑄牌子罷了。
守妹?!
眾人一驚,他們都不曾料到,以目前的局勢,修羅邪君還會叫彤守一聲守妹,畢竟他們的立場……
彤守熱淚盈眶,感激的望著辰嶽,早已泣不成聲的她不知該如何表達她的感動,在她被逼的清醒時,她就以為,她失去了一個疼愛她的好哥哥,在她與辰嶽交手時,這份認知就更加徹底,不想今夜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