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剩月秋風(2 / 3)

才進了府,就迎麵碰上舜安顏和他的幾個朋友。我跳下馬,把韁繩扔到他手裏就往屋裏跑。進門時腳下一絆,摔倒在地。此時已經是渾身虛得一點力氣都沒有,索性趴在地上。臉緊貼著厚實的地毯。不一會兒,舜安顏並著朝雲暮雨一起跑了進來。

“妹妹,有什麼事兒起來再說。”舜安顏有些焦急地拉住我的雙臂想要扶我起來。

我轉頭看向他,“哥,我沒有力氣起來了。”話未落,眼淚已經如水般奔流而下,想止也止不住。

舜安顏將我打橫抱起放到床上,拉住我的手,又摸上額頭,“怎麼這般燙?暮雨,快去找大夫。”

我無語地躺著,枕頭已經濕了一大片。我努力地閉緊眼睛,告訴自己,不哭不哭。可是眼淚還是充溢而出。心裏那個念頭越來越濃烈,“他不要我了。”

“哥哥,他不要我了,不要我了。”我衝著哥哥說,也是衝著我自己說,“我這裏好痛,”我拿手撫上了心口,“好像一把鈍刀子紮了進去,好疼。”

哥哥看我的樣子,霎時明白是為了什麼,抬起手幫我抹去眼淚,“沒事兒,沒事兒,他不要你自然還有別人要你。”然後忙亂地衝著外麵吼,“快去叫大夫,快去。”

我拉住他的袖子,“不用找大夫,哥哥,真的不用找大夫。鈍刀子紮進去捅啊捅啊的,等我的血流光了,心給掏走了就不會疼了。”

突然想起來什麼,於是連忙坐了起來,拚了命地將手腕上的手鐲往下擼。因為這麼多年一直沒有摘過,根本就擼不下來。我慌亂地硬是要把它從手上往下拽,不一會兒手腕就已經一圈淤紅的印記。

哥哥拉過我的手,“你還要不要你的手了?”

我捶打著他的手,“我不要戴這鐲子,不要戴這鐲子。”

朝雲仿佛想起來什麼似的,連忙找過一瓶玫瑰油給我抹在手腕上,幫我慢慢地把鐲子順下來。空蕩蕩的手腕微涼,仿佛連心也被一塊摘去一般。

我解開領口的扣子,將那扳指拿出來。一狠心,硬生生地將那紅線拽斷了,脖頸後麵一陣疼痛。

哥哥將那鐲子和扳指拿了起來,轉身到了書桌旁,拿起硯台就要砸下去。

“不要!”我急著從床上想下去卻跌倒了。

哥哥拿起硯台的手還是頓了頓沒有砸下,轉身過來扶我上床,“我的傻妹妹,為了他,值得嗎?”

“哥哥,瀟兒從小就傻,你不是叫我笨瀟兒的嗎?”我想衝著舜安顏笑著說這句話,可是硬扯著嘴角還是沒有笑出來。眼淚又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

一屋子的人都沉默著,隻是看著我的眼淚不停地流啊流。時間仿佛就這麼過去了,消失的世界再也不會回來。久了,累了,漸漸睡去,朦朧中,腦海中卻還是那個他的身影。

如果沒有刻骨銘心的愛,就不會有心被剝離的感覺。我愛上他了嗎?我真的是愛上他了嗎?身體上的疼痛和心裏的疼痛侵蝕著我的身體,似乎連呼吸都不那麼順暢了。忘記從哪裏曾看過一首劣質的情詩裏說,你是我的空氣沒了你我會沒有了呼吸。此時的我真的已經失去了呼吸的空氣了嗎?

這一覺睡去,足足養了三個月才下床。大夫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阿瑪從宮中請來的太醫看過之後,隻說:“鬱結於內,急火攻心,加之內外炎症,導致體內病症齊發。”隻是開了幾副藥讓我好好調養,最重要的還是自己舒解心情。

期間,舒裕來看過我兩三次。我全都當什麼也沒有發生,陪著她談笑。雖然年底她就要成為四阿哥的福晉,但是直覺告訴我不應該讓他知道我和四阿哥之間的事。

想過要把他忘記,可是卻如何也忘記不了。想要忘記他時,卻發現自己的每一點記憶都帶上了他的影子。任性地想要抹去那些記憶,最後,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徒然。隻能在自己心底的某個角落挖一個坑,把他埋進去。填上土,希望塵封這段不明不白的戀情。將那個與我一起談論詩詞的人塵封,將那個在瑪法靈前陪我的人塵封,將那個在潭柘寺帶著我掃雪的人塵封,將那個許諾從戰場歸來就娶我的人塵封……

臥病在床時,十三和十四也來看過我。坐在病床前的十四顯得沒有以前那麼頑劣,安靜地坐著,然後給我講宮裏麵發生的故事,小笑話。他嘮嘮叨叨地說著的表情,仿佛我第一次見到胤禛。十三很認真地拿過我床畔為了解悶兒放著的書,問我想聽哪一段兒,他給我念。我心下好笑,因為那是一本《長生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