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七章 剩月秋風(1 / 3)

康熙三十六年。

二月,康熙帝再次親征噶爾丹於寧夏,命皇太子留守京師。

三月,康熙帝駐蹕寧夏,察恤昭莫多、翁金陣亡兵士。祭賀蘭山。上閱兵。命侍衛以禦用食物均賜戰士。

四月,康熙帝回鑾。費揚古疏報閏三月十三日噶爾丹仰藥死。康熙帝率百官行拜天禮。敕諸路班師。

當聽聞皇上回鑾的消息時,我似乎終於盼到了一絲希望。不久,便可以見到他了吧。待到二瑪法和三叔回到府中,仍未有他的消息。

另外一顆心又開始懸起來。四阿哥會去跟皇上求旨賜婚嗎?為什麼回來之後,竟然連一句話,一封信都沒有?莫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我日日在府中等著,等著一個人的消息。臨帖時,卻臨著臨著就走了神。吃飯時,卻忘記夾菜隻是扒著碗中的飯。撫琴時,那琴音突然像被硬生生截斷的河流。他,忘了我嗎?

天氣和暖,人間四月天。舒裕早早地便遣了她的丫鬟入畫來邀我一起去郊外春遊。本來沒有心思,但是因為朝雲和暮雨都勸我出去散散心,也就答應了。穿了一身湖水藍的騎裝,頭發拿寶藍色的絲帶紮住。因為是散心,所以也就懶得坐車了。牽過我的“追風”,翻身上馬。朝雲備了外出時帶的食盒,也拉了一匹馬跟在我身後。我夾緊馬腹,任它慢跑起來。

許久不見舒裕,她嫵媚了很多。一身絳紅的騎裝,此刻正英姿颯爽地立在她的“馳雲”上。“瀟兒,最近怎麼老不出來?瞧你在家憋屈的,這小臉兒上怎麼一點血色都沒有?”

“我前些日子身子不大好。好些日子不見,舒姐姐倒是漂亮了許多。”我盡量隱去心事,開始與往常一樣和她笑鬧。四月的陽光下,微風開始掃過我慘白的臉龐。或許該多曬曬太陽了,我心裏想道。

過了午,朝雲和入畫已經幫我們在一棵樹陰下鋪好了一塊地方,擺上帶著的小菜。正準備開飯的時候,舒裕又從食盒裏掏出一壺酒和兩個酒杯,還得意地衝著我笑了笑。

“呦,多幾天沒見,舒姐姐都隨身備著酒了。”我略帶諷刺卻很享受她帶酒出來的想法。伸手搶過酒壺拿過一個杯子給自己倒滿,放在鼻下輕輕一聞,“上好的紹興女兒紅,舒姐姐莫不是學他們南邊兒人要出嫁了備下的?”

“你居然認得。”她顯得有些意外,“是女兒紅,宮裏賞賜下來的,我就偷偷地帶出來跟你分享了。”說話間,她略帶得意,臉上還帶上了一抹紅雲。

“這宮裏的主子們也是越來越有意思了,平白無故地居然賞起來人家女兒家出嫁的酒來了。莫不是哪位爺看上了姐姐?”我有意調笑,話說著還順帶拿嘴抿了一口酒。

舒裕的臉霎時漲得通紅,似嬌羞地低下了頭。我卻可以看到她已經紅透的耳根。

這時入畫從旁邊說:“可不是有爺看上我們家小姐了?皇上已經下旨,把我們小姐賜婚給四阿哥,等年底就完婚。”

入畫的話猶如一聲炸雷,“是誰?”我有些急迫地問,“皇上把舒姐姐賜婚給誰?”

入畫和舒裕顯然沒有料到我強烈的態度,入畫有些顫抖地說:“四阿哥呀。”

霎時間,我覺得心仿佛被掏空一般。四阿哥,四阿哥,兩個月的杳無音信,原來賜婚的是舒裕,不是我,根本不是我。覺得自己身上似乎一下子虛弱起來,手連端起酒杯的力氣都沒有了。耳邊全是入畫的那句“可不是有爺看上我們小姐了,皇上已經把我們小姐賜婚給四阿哥。”原來心被拿走是這樣的感覺,連疼都感覺不到了。心裏一遍遍念著,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也許舒裕和入畫發現了我臉色的變化,舒裕一把扶起我,“瀟兒,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混沌中,似乎舒裕那絳紅色的騎裝是那麼地刺眼,刺得我眼睛都睜不開。耳邊還是舒裕關切的聲音,心裏的那絲痛終於蔓延開來。

“舒姐姐,也許是我病還沒好利索,剛才吹了風,又喝了酒,頭有些暈。我回家躺躺就沒事了。”想著不能讓她知道,強忍著那絲鑽心的疼痛,就伸手讓朝雲拉我起來。

朝雲顯然理解了我的意思,忙扶起我,“我們格格這病已經拖了好久了,就是不見好。這不,才一吹風,就又受不住了。”舒裕點了點頭,“那就快送你們主子回去,下次等大好了我們再聚。”說完同朝雲一起攙扶著我,想幫我找輛馬車。

我擺了擺手,“我騎馬回去就好。”言畢,朝雲已經牽來了追風。我拉過韁繩,頭也不回,隻是想趕快回家,大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