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藍色的煙霧自手指間嫋嫋升起,漸漸彌散開來,整間屋子裏都是這醉人的藍色空氣。雷媚的黑眼睛顯得空茫而遙遠,散落的針管跌落在地上,她閉上眼睛,吐出一個煙圈,唇邊浮起一絲愜意的微笑。
“我回來……”荊雷一進來就撞見這一幕,他怔了一下,隨即迅速關上了門。
雷媚沒有睜眼,仿佛沉浸在一個奇妙的世界裏,整個人都顯得很放鬆,而且舒服。
荊雷拾起針管,疑慮地看了雷媚一眼,道:“媽,這是什麼?”
雷媚輕輕地笑起來:“那是讓我快樂的好東西。”
荊雷臉色一變:“你真的吸毒?你!”
雷媚的眼睛睜開一線,輕蔑地瞥了荊雷一眼,臉上顯出厭煩的神情:“別煩我。拿來!”伸手去搶針管,荊雷甩開她的手,將針管丟進了紙簍。雷媚也沒什麼力氣去和他吵,擺了擺手,道:“算了,一次性的,丟就丟吧。”將煙湊近嘴邊,深深地吸了一口,臉上又是那種沉醉的神情。
顯然荊雷現在說什麼她都是不會理會的,荊雷皺著眉,冷冷地看著她。從他有記憶起,母親就是墮落而頹廢的,而且對他十分冷漠。但是他從未想過,母親竟然也會吸毒。毒品啊,她難道不知道沾上這種東西就等於是在自殺?
“這東西是哪兒來的?”荊雷咬牙。
“嗯,酒吧。”雷媚隨口應道。
荊雷轉身衝了出去。
“嗨,雷。”K酒吧的老板娘蛛蛛向荊雷招呼,穿著紅色緊身裙的身體曼妙多姿,她的皮膚光潔而明亮,一點也不像過慣夜生活的人。
把蛛蛛拉到角落裏,荊雷問:“這裏有人賣毒品?”
蛛蛛的手遊移上他的胸,輕笑道:“你才知道嗎?”
荊雷道:“是誰?”
蛛蛛看了他一眼,手指滑進他的襯衫,笑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荊雷道:“我想知道是誰賣毒品給我媽。”
蛛蛛柔若無骨的身體貼近他,呼吸拂在他臉上:“她不想,誰也不會強迫她。”言下之意,是雷媚主動要買毒品的。
荊雷的眼睛危險地眯了起來,蛛蛛咯咯一笑,稍離開他一些,道:“他們可都是黑社會,你拿他們沒辦法的。”
“什麼時候開始的?”
“有兩個月了吧……你什麼時候才答應去我家裏?”
“去你家做什麼?”
“嗬嗬,寫作業。”蛛蛛熱情的嘴唇貼上荊雷冰冷的唇,這個男孩實在太俊,讓她很想犯罪。
荊雷偏開頭,道:“我要替她請假。”
蛛蛛微笑:“你想送她去戒毒?”
荊雷點頭,蛛蛛實在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
“雷,我比你更了解你媽媽。”蛛蛛整理好他的衣服,“她不會去的。”
荊雷不語。
“我看她一直不怎麼在乎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你。這世上大概沒有會讓她牽掛的東西。沒有牽掛又不愛惜自己的人,嗬嗬,你就隨她去吧。”
明知道蛛蛛說的是事實,但心裏就是不能這樣放任媽媽淪落。荊雷咬了咬牙。
“喲,老板娘,你的小男朋友?”一個調笑的聲音響起。
是個中年男子,高大,五官端正,衣著隨意但都是名牌,沒有什麼特別之處。隻是,笑張的嘴裏,牙齒有些尖利,像某種野獸。
蛛蛛的神情一下變得緊張:“厲先生,什麼時候來的?”
厲先生舉舉手中的酒杯:“有一會兒了。”他上下打量著荊雷,眼睛越來越亮。
蛛蛛道:“厲先生,他不是那種人。”
厲先生但笑不語。
荊雷明白這個厲先生一定是把自己當成了混蛋,頓覺他看著自己的目光都是猥褻不堪,厭惡地扭轉頭。
“道上的朋友我也有一些,要說不讓他們來這裏賣藥是不可能的,但是不賣給某個人——”厲先生拖長了聲音,顯然剛才他們的對話全被他聽了去,適時掐斷沒有講出來的語意,足夠迷惑。
荊雷愣了愣。
厲先生唇邊的笑意更深:“你姓雷?”
“荊雷。”
“唔,小雷,請你喝杯酒怎樣?”毫不掩飾對他的興趣。
無限的迷惑。可是,值得嗎?就這樣墮落?
厲先生見他沒有出聲,大手搭上他的肩,兩個人的身體接近了,才顯出男人和男孩的差別。
他不介意用自己作為達到目的的手段,可是,他有底線。輕輕推開厲先生的手臂,荊雷對蛛蛛道:“我先回去了。”擦身而過。
厲先生對著他的背影笑了,好驕傲的男孩。
看著厲先生的笑容,蛛蛛脊背上一陣發冷,勉強道:“他還是個孩子。”
“哦,”厲先生毫不在意,“對我們來說,年齡有意義嗎?況且,依我看,你已經快把他吃掉了。”
“放過他。”
“咦,這是你說的話嗎?為一個……男孩求情?”厲先生掏了掏耳朵,微眯的眼裏射出冷光。
蛛蛛倒吸了一口氣,決定收回剛才的話,這個人,她是惹不起的。
荊雷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路燈那桔色的光芒淺淺地漫延至他的腳下。真不想回家,不想看到媽媽那醉生夢死的麵孔。真不明白,她為什麼不能振作一些,為什麼不能好好生活,非要把自己弄得像個鬼似的?
曾有人真心向她求婚,願意帶她出國生活,她不屑一顧。也有人想捧她成歌星,她卻把酒潑得人一頭一臉。但是,為了幾個小費,她倒願意站在客人的桌子上跳勾魂豔舞,或者低三下四去向小壞蛋借高利貸。不知道她腦子裏的神經是不是搭錯了線。
荊雷把臉埋進手裏,深深地歎了口氣。
“嗤!”一聲嗤笑讓荊雷驚動了一下,厲先生站在路燈下,張嘴對他笑著,牙齒閃著藍光。
荊雷起身便走,厲先生攔住他:“別走啊,我可很久沒看到像你這麼可口的男孩子了。”
荊雷臉紅,是氣紅的。“讓開!”他的聲音冷,眼神更冷。
厲先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反而將手伸向荊雷的肩,荊雷閃身——那手如影隨形,牢牢抓住了他。
“嗬嗬,長相俊美的少男少女,肉味更加可口。”厲先生大笑,身子已化成一條巨蛇,長著九個腦袋,九張臉個個猙獰,將荊雷的腰纏裹著舉到半空,便要往嘴裏送去。
他是一種名為相柳的妖怪,不僅法力強大,而且身有劇毒,所行之處寸草不生,所以一般的妖怪都對他懼之三分。
腥臭之氣撲麵而來,荊雷掏出手機用力擲向相柳的眼睛。相柳痛呼一聲,一隻眼睛立刻腫了起來。尾巴一甩,將荊雷摔在地上。
荊雷全身的骨頭都像被摔散了一樣痛,他掙紮著爬起來,沒來得及跑來便又被相柳的尾巴纏住。
“本來想一口吞下你,現在我改了主意——我要慢慢地、一點一點吃掉你。先從你的腳開始。”相柳的眼睛裏泛著血紅的光芒。
看來是逃不開了,荊雷不甘心地掙紮著。
“喲!胃口不錯嘛。”街角閑閑地走來一個人,笑眯眯地向相柳打著招呼。
“陸……陸老師?”荊雷驚訝極了。
相柳血紅的眼睛一轉,惡狠狠地道:“你來幹什麼?”
陸明聳聳肩膀:“他是我的學生。”
相柳看看荊雷,咽了口饞涎,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是非吃他不可。”將荊雷丟開。
陸明道:“聽說襄和路上有家西餐館做的牛排不錯。”
相柳搖身化成人類模樣,摸摸鼻子,道:“我喜歡吃五分熟的。”跟在陸明身後離開,陸明回頭向荊雷笑道:“噓,可不要告訴別人我和這個貪吃的家夥認識啊。”
荊雷怔怔地看著他們離去,風吹過,這才發覺冷汗早已濕透了衣服。
遠古洪荒,天地蒼茫,幹裂的大地上一支隊伍緩緩而行。數十個人,全都是十六七歲的少女,素白著臉,沒有表情。
突然天降暴雨,有軍隊呐喊著衝殺上來,有手起刀落飛滾的頭顱,也有被法術燃成焦灰的身軀。被追殺的少女們人數雖少,但不見得束手被殺。到處都是斷肢殘臂,血腥氣逼得人作嘔,沈衣幹嘔著從夢中醒了過來,睜開眼卻是老師的怒容。糟糕,又在上課的時候睡著了。
“老師,我胃疼。”沈衣乖巧地舉手。
看她連連作嘔的模樣,老師將信將疑:“那你快去醫務室吧。”
順利逃生。
幸好焰有教她用意念控製自己的能力,不必時時看穿妖怪的本相,所以也不用在陸明的龍頭下瑟瑟發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