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半夜,沈焰抱著枕頭走進沈衣的房間裏,“我想跟你睡。”
沈衣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給他騰了塊地方,沈焰便高高興興地爬了上去,像小時候那樣,把頭偎在沈衣的肩膀上,手環著她的腰,舒服地歎了口氣。
“姐姐,好想念你身上的味道啊。”沈焰喃喃地說,很快便睡著了。
清晨,沈衣醒過來的時候,小吉正十分不滿地在沈焰身上踩來踩去,沈焰不為所動地睡得很沉。
沈衣看著弟弟熟睡的臉,那長長的睫毛像疲倦的蝴蝶在休憩,秀挺的鼻子發出微微的鼾聲,薄薄的嘴唇輕彎著,似乎正在做什麼美夢,讓他在夢裏也不由得微笑。沈衣不由得也笑了笑,悄悄爬起來,把小吉抱下床,去做早飯。
沈焰便是在皮蛋瘦肉粥和灌湯包的香氣中醒來的,他幸福地歎了口氣,幾乎不敢睜眼,生怕這也隻不過是自己的夢。
沈衣叫他起來吃飯,小吉已經在桌上占據了自己的位置,沈焰嘟噥了一句:“這貓可真奇怪,什麼都吃。”便坐下來享受美味了。
“姐姐,你什麼時候練得這麼好的廚藝?”
“爸媽總不在家,我閑著沒事就學做飯嘍。”
“真是不負責任的父母啊。”
“焰,現在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能殺那隻妖怪了嗎?”
沈焰的眼睛在轉來轉去,沈衣無奈地道:“如果你不想說就算了。我不是一定要知道。”
沈焰放下粥碗,鄭重其事地道:“姐姐,其實這也不算什麼秘密,你也是雷家的後人,早該讓你知道了。不過,我想爸媽一直沒有和你說,是想讓你過普通人的生活,不想你有什麼負擔。”
沈衣驚訝地看著他。
沈焰道:“其實,外婆的雷氏家族不是什麼武林世家,而是靈幻師世家。每一代的雷氏傳人都是會驅鬼捉妖的。本來媽媽應該在外婆之後繼承雷家的掌門之位,但她一出世就身體虛弱,不能修煉法術。而她同一代的兄弟姐妹,有的早夭,有的重傷殘疾,有的法術不濟,有的人品不佳,所以外婆就一直沒有把掌門的位置交出去。
“當初外婆帶我回雷家,是因為她覺得我天生就具備修煉法術的靈力,應該會是個不錯的靈幻師。而爸媽也覺得這就是我的命運,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所以就同意了。這些年來,我在雷家一直接受很嚴格的訓練,大大小小的妖怪、鬼魂也捉了幾隻。不久前,雷家舉行了一次掌門人推舉大會,要從我們這一代人中選出一個接替掌門之位。
“不過,我輸給了雷霆鈞表哥,他順理成章地當上了掌門。至於我,既然不可能當掌門,外婆也就沒有再留下我的必要了。所以我就回家來啦。當然,外婆很生氣很生氣,哈哈。”他愉快地笑了起來,這讓沈衣充分有理由懷疑他的失敗是不是故意的。
沈焰眨眨眼睛,道:“姐,想不想看看我的天雷火?”他左手一伸平,掌心突然騰起一小團火焰,小吉警惕地退了一步。火焰從沈焰的手掌上緩緩升起,慢慢移向小吉,小吉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火焰突然從小吉身邊擦過,幾乎燎著了它的貓毛。小吉生氣地大叫起來,沈衣忙把它抱在懷裏安撫。
沈焰回來的時候,除了那塊捷克隕石什麼都沒帶。吃過飯,沈衣就帶他去街上買些衣服、日用品。
經過那家鞋店的時候,沈衣不自主地停下腳步,隔著玻璃牆向內看去。
荊雷正在招呼一位女顧客,他還是那樣有禮而溫和地微笑,禮貌地和那女子保持著合適的距離。當那女子要試鞋的時候,他蹲下來,但隻是幫助把鞋套在她腳上,盡力不與她有皮膚上的接觸,以免她反感。隨即便站起,依舊保持著適當的距離,請那女子看鞋子是否滿意。
沈衣納悶地想,難道昨天他那樣殷勤(還很親昵),不是一貫對待顧客的手段?也是啊,有幾個女孩子願意被陌生男子隨意碰觸呢?可是,昨天自己並沒有覺得那有什麼反感啊。還是說,他隻是對自己才這樣?想到這裏,她的臉不由得有些紅。
一直在旁默不作聲的沈焰突然笑了:“姐姐,你臉紅什麼?莫不是……動了春心?”
沈衣嬌嗔地打了他一下。
荊雷看到了他們,便拿著一樣東西走出來,道:“給,你的鞋。”
沈衣驚訝地接過:“昨天不是丟在公園裏了嗎?”
“我後來回去找我的手機,順便找到了它。”
“那你的手機……”
“摔壞了,不過修一下就好了。”
荊雷點點頭,便又回去工作了。
沈衣忽然覺得這雙鞋其實也不太貴了。
“沒有人會說不要啦,隻要我說聲要……這世界就是那麼糟……”沈焰哼著歌,踢踢踏踏地跟在沈衣身後。
早上,沈衣給他辦好轉學手續,他還因為沒有和姐姐分在同一個班級而大發脾氣。現在,他又嘻嘻哈哈的了。當然,這是有原因的。課間有幾個不知高低的學生,把他堵在僻靜處勒索,被他狠狠揍了一頓。打完架心情很爽。
而且,上學第一天,他就收到初中部學妹的告白信,真是破紀錄啊。
雖然上課不在一起,他可是一下課就來找沈衣,沈衣去哪裏他就跟去哪裏,有一次差點跟進了洗手間,被沈衣好一頓笑。他也不在意,揉揉鼻子繼續當跟屁蟲。
不明真相的人都在猜測他們的關係,還有女生憤憤不平:“新來的帥哥眼睛近視麼?怎麼會看上她?”
下午,沈衣接到初中同學發來的短信,告訴她晚上有個聚會,是慶祝班長寧馨兒的生日。沈焰知道後也纏著要去,沈衣隻好答應。
聚會定在晚上七點,地點是“K酒吧”。
沈衣第一次出入這種地方,心中不免惴惴,不過倒沒有像她想像的那樣會有人來查她是否成年。
看到沈衣,吳陽先叫了起來:“哎喲,你真的來啦,我們還以為你不會來呢。”
沈衣尷尬地笑笑,難道不是他們叫自己來的嗎?
柳賀青道:“你原來在班上也不是那麼熱絡,沒想到你還是很在乎老同學的嘛。哈哈。”
沈焰在後麵不禁皺了皺眉,姐姐在電話和信裏一向都說自己有很多朋友的,難道是在騙自己嗎?
寧馨兒先發現了沈焰:“咦,這是你男朋友嗎?”
沈衣忙要解釋,沈焰卻攬住她的肩膀,微笑:“是啊,我是小衣的男朋友。她說有朋友過生日,我也想借這個機會認識一下小衣的朋友們。”
女生們看向沈衣的眼神裏多了些羨慕。
把禮物送給寧馨兒之後,沈衣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她發現這些同學的變化都很大,大多數人都上了高中或中專,但打扮舉止已經很時尚了。有一些早早輟學的同學,或者自己在做小生意,或者用著家裏的錢在混日子,社會上的氣息也已經很重。
大家開口談的不再是哪位明星,也不是誰的成績如何,而是在談論著化妝品、時裝、私家車、誰的男友/女友夠拉風……這些讓沈衣無所適從的話題。
汪靜芝湊近沈衣:“你男朋友蠻帥的,怎麼認識的?”
李雪也湊近來:“進行到幾壘了?”
沈衣茫然。她不太明白沈焰為什麼要謊稱是自己的男朋友,但她也發現同學們因此看她的眼光不再那麼生疏,仿佛一下子關係就拉近了許多。
沈焰能言善道,又是個自來熟,很快就和沈衣的同學打成一片。不一會兒,就和幾個人一起下去跳舞了。
沈衣托詞去洗手間,擺脫了李雪她們好奇的追問。
去洗手間的路上,有一個燈光微暗的長長的走廓,有幾對男女正在那裏擁吻。沈衣紅著臉,從他們中間擠過去。
“雷……”一聲呢喃,沈衣看見荊雷熟悉的臉。
他站在一個年輕女子麵前,那女子勾著他的脖子,星眼迷蒙,身體像無骨似的貼過去。他分明也看見沈衣了,但卻沒有什麼表情,隻是一手支著牆壁,一手挽著那女子的腰,吻了下去。
沈衣衝進洗手間,看著鏡子裏自己驚惶失措的臉,眼淚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為什麼會這樣?她的心跳得都痛了起來。又不是自己在做壞事,有什麼好怕的?她擰開水龍頭,嘩嘩地洗手。
走出洗手間,她低著頭從荊雷身邊走過。
回去大廳,沈衣驚訝地發現荊雷的媽媽正在台上唱一首老歌:“多少人為了生活,曆經了悲歡離合,多少人為了生活,曆經滄桑,心酸向誰說。啊,有誰能夠了解做舞女的悲哀,暗暗流著眼淚也要對人笑嘻嘻,啊,來來來跳舞,腳步開始搖動,不管人是誰,人生是一場夢。”
她輕輕擺動著腰胯,神情很迷醉。那紅色的晚裝把她嬌好的身材展露無遺,不熟悉的人肯定不會相信這個貌似二十歲小姑娘的歌女,已經有了上高中的兒子。唱完這一首,她便開始唱很多流行的歌曲,無論是什麼風格的歌,她唱起來都很有味道。
沈焰正在和吳陽、柳賀青他們猜拳,不過他總是贏,一會兒就把吳陽他們給灌多了。
沈衣呆呆坐了一會兒,聽著台上荊雷的媽媽唱歌,越聽越覺得悲傷,這種悲傷不知道怎麼來得那麼疾那麼猛,她簡直難以抑製自己的眼淚。不想被同學看到,也不想被沈焰追問,她悄悄起身離開。
荊雷在洗手間用紙巾慢慢拭去唇上殘留的口紅,鏡中映出他蒼白卻俊美的臉,沒有表情。那個女人是這家酒吧的老板娘,給她一些溫存,她就會讓媽媽在這裏繼續唱下去。畢竟這裏少有客人騷擾,而且,媽媽欠她太多的錢。
荊雷用手撐住洗手台,慢慢擰開了水龍頭,把頭放到冷水下,直到水流衝擊得後腦疼得受不了,氣也喘不上來了,他才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