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是什麼?”沈衣突然尖聲叫了起來。
荊雷抬起頭,恰好看見一隻長著虎爪的黑色大雕從空中俯衝下來,直奔沈衣而來。荊雷不及思索,一下將沈衣撲倒,一陣急風從他背上掠過。
那隻大雕一擊不中,在空中盤旋了一下,又氣勢洶洶地衝了下來。
荊雷拉起沈衣就跑,沈衣跑得慢,被大雕在後麵一爪抓在肩頭,疼得尖叫起來。荊雷揮動手中的外套,幾乎掃在大雕的眼睛上,大雕又飛上了半空。
此時公園裏幾乎沒有人,幸好荊雷專帶沈衣往樹木多的地方跑,那大雕一時也不易攻擊。
沈衣肩上受了傷,又痛又害怕,那雙鞋也不知道被丟到哪兒去了。她被荊雷拉著跑進一座假山的洞裏,那大雕在外盤旋。山洞很小,兩個人緊緊貼在一起,沈衣顫抖著問:“那是什麼?”
荊雷緊張地看著外麵,聽著動靜,一邊道:“不知道。”
沈衣又道:“它想幹什麼?”
荊雷道:“好像是想攻擊你。”
沈衣嗚咽了一聲,心裏更害怕了。
荊雷把她輕輕轉了個身,用手機的冷光照著,粗略檢查了一下她的傷口,道:“還好,傷口不深。你有手帕嗎?”沈衣搖搖頭,荊雷扯下外套的袖子,給沈衣包住傷口,道:“等下回去你得找醫生看看,也許還要打破傷風針。”
沈衣顫抖著道:“我們還能回去嗎?它那麼凶猛。”
荊雷道:“也許過一會兒它就會離開了。”
“哈哈哈,有這麼好吃的食物,我為什麼要離開?”洞外傳來怪裏怪氣的聲音,大雕落在地上,把頭探進了洞來,紅色的眼睛閃著讒誕的光。
這怪物還會說人話!沈衣嚇得都呆住了。
荊雷飛起一腳踢向大雕的頭,大雕向後一跳閃開,荊雷趁機拉著沈衣就跑,但沒跑幾步就被大雕攔住了。
那大雕在自己的羽毛上擦著嘴吧,怪笑著道:“你們跑不掉的,人類的速度怎麼可能有我快?”
荊雷也覺得寒毛都豎了起來,他擋在沈衣前麵,道:“你是什麼?”
大雕的口水都流了出來,道:“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欽邳!你們放心,我隻吃你們的腦漿,身體嘛,還是你們自己的。”
它邁動虎爪,逼近荊雷。
沈衣在荊雷背後瑟瑟發抖,嗚咽道:“妖、妖怪!它吃人的腦漿,那嚴儀山和趙婷婷說的那個自殺的女人……”荊雷苦笑,這個時候真不知道是不是該誇獎沈衣的聯想力。
欽邳哈哈笑道:“在人從高處下墜的時候吸食她的腦漿,嘖嘖,那滋味可真美妙。”說著,它的鳥喙化成了鋼針一樣又細又長的形狀,雙翅一振飛撲過來,尖嘴刺向荊雷的頭。
“疾!”旁地裏傳來一聲斷喝,沈衣和荊雷隻看到一團火光卷住了欽邳,它怪叫一聲便消失在火光中。
荊雷摸摸自己被火燎得焦了的頭發,眼睛一時還難以從那團火光明亮刺眼的刺激下恢複過來。
“嘻嘻,第一次見到妖怪感覺怎麼樣?”旁邊傳來一個男孩子吊兒郎當的聲音。
荊雷揉揉眼睛,慢慢適應了光線,這才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身材和自己相仿佛的男孩子,年紀也差不多,但他的臉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那笑容在這種時候看來很欠扁。
“姐姐?”男孩的臉色突然變了,飛跑到沈衣麵前,焦急地叫道:“怎麼是你?你、你有沒有被欽邳傷到?”
沈衣在他的搖晃下終於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她呆呆地看著男孩,突然大哭了起來:“焰!”
荊雷想起來了,是在沈衣的筆記本上,他見過這個男孩的畫像。
沈焰把沈衣抱在懷裏,溫柔地道:“不怕,不怕。沒事了。”
沈衣哽咽著:“疼……”
沈焰又緊張起來:“哪裏疼?你受傷了?”
荊雷道:“她肩膀被那個怪物抓了一下,不是很深。”
沈焰看了一下沈衣的傷,心疼地皺起了眉:“得處理一下才行。可是最好不要去醫院,不然被追問是什麼東西抓傷的,可不太好回答呢。”
可不是,這個城市裏沒有人會相信他們剛剛遇到了傳說中的妖怪吧。離家已經很近了,也不能看著受傷的沈衣不管,荊雷便帶他們回自己家去。
荊雷的家在一幢老舊的二層小樓上,有著長長的走廓,欄杆上晾曬著衣服,還懸掛著幹辣椒和玉米,一些住戶的門口還擺著醃鹹菜的瓷缸,或是貼牆放著老舊的自行車。走進荊雷家裏,空氣有些沉悶,荊雷隨手推開了窗。房間裏有些淩亂,桌子上堆著空酒瓶、煙盒、食品的包裝袋,還有一隻紅色的高跟鞋。
荊雷找出藥箱,沈焰接過來給沈衣處理傷口,沈衣疼得不住吸氣,又忍不住問:“焰,你什麼時候回來的?你怎麼會去公園?”
沈焰笑著道:“我本來是想悄悄回來,給你一個驚喜的。不過一到這裏,就發現這隻妖怪,所以就追蹤過來看看。想不到正好碰到你。”
沈衣道:“可是,你怎麼……那團火是怎麼回事?”
沈焰遲疑了一下,道:“呃,那也沒什麼。”他向荊雷笑道:“還要謝謝你,保護我姐姐。”
沈衣也道:“是啊,多謝你。”
荊雷淡淡地道:“沒什麼。”
沈焰向他伸出一隻手,笑道:“我叫沈焰,是姐姐最親愛的孿生弟弟哦。”
荊雷怔了怔,和他伸手相握,道:“荊雷。”孿生弟弟?他和沈衣可一點都不像啊。
臥室裏傳來一陣響動,一個頂著一頭淩亂卷發的女子穿著紅色的蕾絲睡衣晃了出來,臉色蠟黃,黑著眼圈。她就像沒看見屋裏有人一樣,撓著頭發,晃進了洗手間。
荊雷道:“我媽媽。”
沈衣怔怔地道:“你媽媽很年輕啊。”
女子又晃了出來,在沙發上坐下,咕嚕著大眼睛看看沈衣又看看沈焰,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向荊雷道:“你朋友?”
荊雷從桌上找出一隻化妝包丟給她,道:“快點出去吧。”
女子打著嗬欠,開始上妝,一邊喃喃地抱怨,隻是誰也聽不清她抱怨的內容。她撲上粉,掩去不健康的膚色,塗上胭脂,開始顯得有了生氣。塗上睫毛膏、眼影,眼波流轉處便是誘人的風情。當她上好妝,竟然顯出一種經了風霜染了風塵仍不可方物的豔麗來,嬌豔的嘴唇輕啟,還帶有一種沒心沒肺的天真的笑意。
回去臥室換好衣服,從桌上拿下高跟鞋套在腳上,女子拎著紅色的手袋搖搖晃晃地出門了。
沈衣驚訝地問:“你媽媽這麼晚還出去啊?”
荊雷道:“她要上班。”
沈衣保持了禮貌的沉默,沒有問他媽媽的職業,因為看到荊雷好像也不想說的樣子。
傷口已經處理完畢,姐弟倆便向荊雷告辭回家。荊雷站在走廊上,看著沈焰背著沈衣走遠,慢慢溶進了夜色之中。直到什麼也看不清了,他才走回屋裏,看看淩亂的一切,疲倦地歎了口氣,開始動手整理。
“嘿嘿。”從進門開始,沈焰就對著小吉冷笑,而小吉也呼呼地對著他聳起了背。
“小吉,餓了吧?做東西給你吃哦。”換了衣服的沈衣抱起小吉,小吉立刻喵喵地叫起來,衝著她撒嬌。沈衣對沈焰笑笑,道:“焰,你也沒吃飯吧?想吃什麼?”
沈焰忙道:“我來吧,你受了傷不方便。”
沈衣道:“沒事,剛才就是嚇到了,其實也不是很痛。”
沈焰隨她走進廚房,道:“那我幫你。”
沈衣微笑道:“好啊。那你把西紅柿洗一洗,我炒雞蛋給你吃。”
沈焰在水龍頭下嘩嘩地洗著西紅柿,小吉在一旁伸爪子去玩水,沈焰笑道:“姐姐,你這隻牛奶貓可真奇怪,貓不是都不喜歡水的嗎?”
沈衣道:“是嗎?嗯,你為什麼叫它牛奶貓?”
沈焰道:“它的花紋像奶牛啊。”
“那不是該叫奶牛貓?”
“我喜歡喝牛奶。”
“……”
食物一放到桌上,小吉就興奮起來,在桌上繞著盤子走來走去。沈衣對它一向縱容,給它把食物撥到它的專用貓碗裏,讓它在桌上呼嚕嚕地吃。
沈焰皺皺鼻子,道:“姐姐,你對牛奶貓比對我好。”小吉抬頭瞪了他一眼……貓也會瞪人?可那眼神裏分明是不屑一顧,和“你能拿我怎麼樣”的挑釁。沈焰衝小吉瞪圓眼睛:“死貓,你再瞪我,再瞪我就把你吃下去。”
沈衣失笑:“焰,你別嚇唬它。快吃飯吧。”
沈焰的吃相一點也不比小吉強,沈衣心疼地看著他,道:“焰,你很餓嗎?”
沈焰啊嗚啊嗚地吃著,含含糊糊地道:“嗯,我都兩天沒吃東西了。”
沈衣更心疼了:“怎麼餓那麼久?”
“我的錢隻夠買車票的,現在一分錢也沒有。”翻著空空的口袋給姐姐看。
“外婆……沒有給你路費?”
沈焰塞著滿嘴的菜仰天大笑:“哈!哈!哈!那個老太婆會給我路費?”
“外婆對你不好嗎?”
“好?哼,有什麼好的,我沒把命送在她手裏就不錯了。”見沈衣一臉驚駭,忙笑道:“我說著玩呢。”唉,姐姐做的飯就是好吃啊。
吃完飯,沈焰主動刷碗,把水灑得到處都是,小吉發出不滿的叫聲。
“姐姐,我帶了禮物給你。”沈焰笑逐顏開地對沈衣說,從脖子上摘下一樣東西遞給沈衣,“喏,是捷克隕石,漂亮嗎?”
鴿蛋大小的綠色隕石躺在沈衣的掌心裏,一股能量的震顫感讓沈衣微微驚動了一下。她知道捷克隕石,據說是降落在捷克斯洛伐克地區附近的隕石,有著奇異的能量。她撫著沈焰的臉,感動地道:“傻瓜,不留著錢吃飯,買這個做什麼。”
沈焰嘻嘻一笑,把隕石給沈衣戴上,道:“給姐姐買禮物比較重要嘛,反正我也餓習慣了。”
沈衣摸著隕石,心底很痛,焰在外婆那裏究竟過的什麼日子啊?怎麼連餓也成為習慣了?難道,外婆在虐待焰?她抬起頭,正對上沈焰黑黑的眸子。
沈焰笑容漸斂,突然抱住沈衣,在她肩頭哽咽:“姐姐,我終於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