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焰:“姐姐,難道你不想我嗎?我們十年沒見過麵了,我每天都在想你。”
沈衣:“焰,姐姐也想你,非常非常非常想你。”
沈焰又回了一個大大的笑臉:“那就好啦,我就要回去了,我們又可以在一起啦。”
沈衣:“可是外婆……”
沈焰:“放心吧,我會解決這件事的,你就準備好好吃的等我回來吧。”
接下來的幾天裏,沈衣的心情都因為弟弟要回來的事而興奮快樂著,就連同學們傳說嚴伊山的腦漿神秘地不見了這件事,都沒有影響到她。再說,人的腦漿怎麼會突然不見呢?警方不是說嚴伊山是突發性心髒病死亡的嗎?
在學校裏,雖然和荊雷之間沒有進一步的交談,但當她麵對荊雷微笑的時候,他不像對其他人那樣漠然地走過,而是會回複她一個淺淺的笑,和低低的一聲招呼:“嗨!”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個笑一個眼神,沈衣竟然覺得有了“春暖花開”的錯覺,她想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趙婷婷會那樣喜歡荊雷了,因為連她也情不自禁地心跳不已。
夜,一個年輕女子站在大廈頂樓,俯視流燈車火霓虹多彩。她抽咽著,顫抖著將腳移向邊緣。風吹得她身子都止不住搖晃,她抬起頭仰望星空,滿是淚痕的臉上浮起一絲嘲笑,自言自語道:“你從小到大什麼事都做不好,現在連自殺都沒勇氣。你還能幹什麼?”
一邊流著淚,一邊卻慢慢退了回來。她蹲下來抱住自己,哭得很傷心很傷心。
她哭了很久,又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移向邊緣。忽然,天空中有一隻大鳥似的東西疾速俯衝下來,她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叫,就感到有什麼尖銳的東西刺進了她的腦袋,同時腳下一滑墜落下去。
“真是太慘了,摔得肉泥似的,奇怪的是就頭還是完整的,一點也沒摔壞。”一進教室,沈衣就聽到趙婷婷的聲音,她旁邊圍著好多同學,都發出驚訝的感歎聲。
趙婷婷突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可是,我聽說,她的腦袋裏……沒有腦漿!”
“啊!”有女生尖叫起來,“那、那不是和嚴……一樣嗎?”說著忍不住向四周看看,好像嚴儀山的鬼魂就在她身邊似的。
趙婷婷麵露得色,道:“是啊,所以才奇怪啊。”
有人問:“婷婷,你是怎麼知道的?”
趙婷婷道:“我和她是鄰居啊,你不知道她媽媽哭得有多傷心,和她爸爸一起都住院啦,正在搶救呢。她老公啊,一下子都快瘋了。”
大家都發出嘖嘖的歎聲。
又有人問:“可是,她到底是怎麼死的啊?自殺?他殺?”
趙婷婷托著腮,道:“大概是自殺的吧,聽說發現了遺書麼。我真搞不懂,她父母又有錢,老公又帥,對她又好,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什麼要自殺呢?而且死得那麼詭異。”
突然有人說:“你和她是鄰居啊,那晚上回家會不會遇到……”
趙婷婷嚇了一跳,用力打了那個同學一下,呸道:“烏鴉嘴!你才會撞鬼呢!討厭!”
又有人說:“別瞎說了,要是撞鬼,也是撞見嚴儀山吧?”
“撞見嚴儀山?為什麼啊?”
“他是死在這個教室裏的呀。”
“啊,那不是沈衣撞鬼的可能性最大?他倆是同桌,死的時候又壓在沈衣身上。”
沈衣不由得哆嗦了一下,背上一陣發冷。這些人,真無聊,沒事說這些鬼啊怪啊的,讓人害怕。
上課的時候,沈衣又在走神。自從那天孿生弟弟沈焰在QQ上說要回家之後,他就再也沒上過網了,連E-mail也沒一封。讓沈衣想詳細問他的情況都沒辦法,她又不敢打電話去外婆家裏——外婆可是一向不怎麼理會她的。
據說,外婆的家族是武林世家,代代相傳,人人都會武術。但是在媽媽出生的時候,外婆恰好受了傷,媽媽一出世就身體虛弱不能習武,外婆對此深以為憾。後來,沈衣和沈焰出世,外婆認定沈焰是練武的好材料,便在他六歲的時候就將他接回老家培養。而沈衣,據說外婆仔仔細細端詳過她之後,隻對媽媽說了一句話:“活不過十八歲,討債的命,你不用疼她啦。”
媽媽從來也沒帶沈衣回過外婆家,而外婆除了在沈衣六歲那年出現一次,帶走了她的弟弟,又留下了那句可怕的預言,再沒有出現過。
沈焰走的時候抱著沈衣大哭,一直在叫:“姐姐,姐姐,別讓他們把我帶走呀……”
沈衣也哭,不住哀求外婆、媽媽、爸爸:“不要讓焰走,求求你們,弟弟還小,我要照顧他呀。”
但是媽媽臉上隻是顯出一些為難,隨即便把沈衣和沈焰分開了,還對沈衣說:“別鬧了,讓弟弟去吧,他會有出息的。”
而沈焰在外婆的懷抱裏大叫著:“放開我,我討厭你,老太婆!姐姐,姐姐,別讓我走啊!”
沈衣一直也沒有想明白,為什麼焰去了外婆那裏才會有出息?習武真的那麼重要嗎?
這十年來,沈焰一直靠電話與沈衣聯係,後來學會了寫字,便天天寫信。再後來學會了上網,兩個人便經常上QQ、發E-mail。沈焰常常抱怨外婆的不近人情,和習武的辛苦,開始的時候他還會請求:“姐姐,你求求爸爸媽媽,讓他們接我回家吧。”
後來便是:“姐姐,你和爸爸媽媽都來看看我吧,我想你們了。”
再後來是:“姐姐,我想你。我又夢到你啦。”
可是他不再提爸爸媽媽了。也許他是生氣爸爸媽媽一次也沒有去看過他吧。
沈衣歎了口氣,荊雷也歎了口氣——老師已經怒氣衝衝地盯了沈衣好一會兒了,這個神遊物外的女孩居然都沒發覺。
隨著老師的一聲怒吼,沈衣乖乖地站到走廓裏去罰站,這倒也不壞,至少她可以眺望一下操場、白雲、藍天……那是什麼?沈衣吃驚地張大嘴巴,一隻黑色的大雕從天上飛過,它長著白色的頭和紅色的尖尖的喙,但是一對爪子卻像老虎似的。這是什麼怪鳥?沈衣眨眨眼睛,那隻大雕已經失去了蹤跡,她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荊雷無意間發現沈衣的書桌上有一本打開的筆記本,上麵用鉛筆畫著一個男孩的側臉,畫得很仔細很傳神。那男孩有著驕傲的眉眼,眼睛在笑、嘴唇在笑,那笑容即使是在紙上也是非常具有傳染性的,讓人輕易卸下心防,隨著他一起笑起來。
他,就是沈衣在睡夢中呼喚的“焰”嗎?
荊雷猜測。
周末街上的人可真多啊,沈衣一陷入人群中就不由自主地暈眩,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不過,這也不是什麼問題,反正從小到大她也沒分清楚過東南西北,每次要辨方向的時候就會背“上北下南左西右東”,可是又不是在看地圖,上麵是天下麵是地,那左邊就不一定是西右邊也不一定是東。所以,不要和沈衣談方向,她會暈倒。
信步走進一家鞋店,沈衣想挑雙便宜又舒適的涼鞋,她在一排排鞋子前站了一會兒,很為昂貴的價格而心疼。雖然父母給她不少零用錢,可是她還是不喜歡買太貴的東西。
正打算離開,一名店員已經站到她身邊,和氣地問:“小姐,看好哪一雙?要不要試試?”
“呃,不用了。”沈衣有點驚慌地說,和陌生人講話總會令她覺得緊張。可是,這聲音怎麼這樣熟悉?她驚訝地看到荊雷微笑的臉龐。
荊雷穿著店員的服飾,笑容溫和親切,就像從來都不認識沈衣一樣,伸手拿下一雙鞋,道:“這雙鞋樣式簡單清爽,配淺色的衣服都很好看。又是平跟的,走起路來會很舒服。”
沈衣納悶,他怎麼知道我的衣服大都是淺色的?怎麼知道我不穿高跟鞋?
見荊雷讓她試鞋,忙要伸手接過,荊雷微笑道:“我來。”他蹲下身,單膝跪地,將沈衣腳上那雙休閑鞋的鞋帶解開,握住她纖細的腳踝,輕輕套上那雙涼鞋。
沈衣又是一陣暈眩,她低頭看著荊雷的頭頂,烏黑的頭發下隱藏著什麼樣的頭腦啊?有哪個女孩被他這樣像公主般的服侍會不動心?
他溫熱的手掌離開她的腳踝,站起身,像王子邀請灰姑娘跳舞一樣,優雅地伸出一隻手托起她的手,微笑道:“走幾步,看看合不合適。”
沈衣在他的牽引下在鏡子前走了幾步,身體因為緊張而顯得有些僵硬。
荊雷微笑道:“嗯,很好看呢。很適合你。”
沈衣在鏡子前站下,看著鏡子裏站在自己身邊的荊雷,結結巴巴地道:“可是……太、太貴了。”
荊雷放開她的手,蹲下身去,用紙巾輕輕擦去沈衣小腿上的一小塊灰——那是她在公車上不小心被人踢到弄髒的。沈衣懷疑自己怦怦的心跳聲連外麵走路的人都能聽見。
“這款的鞋子可以打八五折的,而且,”荊雷站起身,微笑著說,“你的腳這麼漂亮,可不要被那些便宜但質量差的鞋子磨變了形哦。”
沈衣的臉紅了。
結果,沈衣迷迷糊糊地抱著一雙三百多塊的涼鞋走出了店門,都沒有為自己的錢包哀悼一下。
直到坐在麥當勞開著冷氣的大廳裏,沈衣才稍稍回過神來,對著那杯不加冰的可樂開始痛惜自己飛走的鈔票。
原來荊雷是在那裏打工啊,他招呼客人的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是個未成年的高中生呢,沒準是對老板隱瞞了年齡吧?
沈衣拿出筆記本和鉛筆,隨便翻開一頁,開始畫荊雷的樣子。
不知不覺天色已晚,沈衣依依不舍地收起筆記本,抱著那雙貴得讓她心疼的鞋子回家。
下了公車,沈衣打算穿過那個公園回家,雖然是有點繞遠路,可是暮色中的公園還是很美的。
“啊,”沈衣張大嘴巴,看著麵前的荊雷。“你怎麼在這裏?”
荊雷也怔了怔,道:“回家啊,我家在那邊。”他指了個方向,從這裏走回家會比較近。
沈衣的臉又有些微微的紅,道:“嗯,我家也在這附近。”
荊雷道:“我知道,你住在百合小區嘛。呃,你能不能先抬一下腳?”
沈衣這才發現自己的腳下還踩著荊雷剛才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外套,臉上溫度持續升高中。
“對不起,我給你洗幹淨。”沈衣道歉。
荊雷拍拍衣服上的灰,不在意地道:“不用了,又沒有很髒。”
不知道該說什麼的沈衣抬起頭看天,很沒意義地道:“啊,天都黑了。”
荊雷有些好笑,但還是附合了一聲:“嗯。”自從那天在醫務室的對話之後,他不由自主地開始越來越關注這個總是獨來獨往的女生,每多看她一眼,他的心裏就好像有柔柔的春水流過,連他自己也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那個……”突然覺得氣氛有點怪異,他想找點什麼來說,隨即又感到這已經不是自己平日的作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