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前麵的車太多了,石崇的汽車也漸漸慢了下來,老魏說:“快到了。就是車太多了,有點堵呢。”
石崇點頭,拉過錦瑟,從阿堂那拿過一瓶香水打開,醺了一點兒在她耳垂後一抹,錦瑟立刻感覺涼涼的。石崇說:“這是茉莉花味道的,很淡。”
錦瑟摸著耳垂看向前麵,她看見佘輔仁也在人群中,石崇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並不驚訝:“今天佘敬仁會來,他應該會帶自己的兄妹過來。”
言下之意就是說佘沁珠也會來了?錦瑟不說話,心裏不由得泛起了一陣反感。
石崇道:“你今天絕對不可以半截就逃跑了?阿堂!你在門口別打盹,她要是出來,你就攔下她。”
阿堂趕緊點頭:“知道了,上次我受過教訓了。”
錦瑟在一旁聽著,心知更不能單獨出來了,就要在這種宴會上熬上半夜了。怎麼也不能連累了阿堂挨罵吧?
石崇牽著錦瑟一進去,就被人們前擁後呼的圍住了,客人很多,由於女賓居多,說不盡的鬢影衣香、珠光寶氣,各色美女都數不勝數,胖者雍容、瘦者典雅、白者嬌媚、黑者娟麗,可稱為是一個“顏色繽紛錦繡天,美女如雲勝入香屑海”的盛會……在場的人也都是上海數得上的人物,軍政要員、幫會魁首、實業大王、外國老板,怪不得石崇要這麼鄭重的打扮她了。
她知道,自己也是驗證他成功的一個物件。
侍者迎麵過來,酒盤上有流光的酒杯,錦瑟很自然地取下一杯。
石崇也沒有多注意,他左右地巡視著,看見佘沁珠和她的兄長站在一起,是很偏僻的角落。他笑了一下,把錦瑟先交到一位太太的手裏:“各位,我有事先失陪了,劉太太幫忙照顧一下好嗎?”說著,就像佘沁珠他們走了過去。
敬仁笑著和他握手:“石先生也來了!”
石崇點頭,看向沁珠。她一身一針針精心織起來的馬海毛絳色長裙,上衣領子設計成了一個小披肩,用馬海毛做了一圈流蘇縫在邊上,款式倒是很素淡,可讓沁珠這個人一穿,竟是這麼的不協調,他道:“你這件衣服真不合適,裴智中沒給你參謀一下?”
沁珠用鼻子哼了一聲,反詰道:“我穿什麼衣服用他管嗎?你也管不著!去管你身邊那個吧!免得讓別人勾引走了!”
石崇語意淡淡地笑道:“我當然要管她,她是我的女人啊。”說著,看了佘輔仁一眼,“我不希望還有人去打擾她,過去的事大家就都當是做了一場夢吧。”
敬仁笑著:“怎麼會有人去打擾她?錦瑟她——”
敬仁說著,突然沁珠站到他麵前:“你讓別人不要去打擾她?可要是她想我哥了怎麼辦?我五哥可是她的心上人呢。”她笑著,存心地氣他。
石崇看著沁珠,無聲地笑了起來,笑到身子都發抖了,好像一輩子也沒有這麼開心過似的。
沁珠被他笑得渾身都發怵了:“你笑什麼!”
石崇笑容一收,看著輔仁:“我想錦瑟是不屑和佘少爺聯係的,對不對?”
輔仁也被這話惹急了:“石先生!你說話太不禮貌——”
石崇揚了一下手,阻止他說下去:“她不屑和你說話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你自己心裏清楚。”他又看向沁珠,冷笑著把嘴一撇,“最近有沒有再和裴智中去杭州遊玩?”
沁珠冷道:“關你什麼事!”
“當然不關我的事了,隻是隨便問一下。我可能一直都忘了告訴你,裴智中身邊的女人太多!誘惑太多了!就怕他顧不過,你一個電話再跟不上時,就會被他丟在腦後了。”說完,他笑著就走了,不再和他們浪費時間。
他回到錦瑟身邊,攬著她置身於一派花團錦簇中,與周圍的人談笑著。
沁珠在這邊看著他們說一陣笑一陣的,恨得咬牙:“錦瑟這臭丫頭!居然敢戴著那副耳墜來氣我!”那是她一直想讓裴智中給她買來的,全世界也隻有兩副而已!
石崇遠遠地看到沁珠咬牙切齒的樣子,心裏很是痛快,笑著攬緊錦瑟的腰,和大家繼續笑著。首飾向來就是女人的一個弱點,而宴會就簡直是女人們的首飾展覽會了,錦瑟當然不知道這副耳墜的名貴,但在場的人哪一個不是在往她這邊看過來。這場宴會,女人們的首飾和衣裙在燈光下閃爍著,錦瑟無疑是今天最奪目的一個了。
正這時,身著黑色燕尾服、結著大領結的裴智中舉著酒杯向他們走來,遠遠地就喊:“石先生!好久不見了!”
石崇轉過身,看到他,也揚聲道:“真是冤家路寬啊!怎麼你不跟沁珠一起來?”
裴智中回頭看了一下佘沁珠那邊,轉過身來又看向石崇身邊的女人,笑道:“石先生都看不上眼的女人,我要來還做什麼!我倒覺得這位穿白衣服的小姐更有味道,石先生給介紹一下?”他的眼中毫不掩飾對錦瑟的驚豔。
錦瑟冷著臉,知道這個人就是害她落到今天這種下場的罪魁禍首,她轉過臉看石崇,看他要怎麼麵對這種情況。
所有在場的人也都在注視著石崇的反應。
石崇倨傲地笑著,手中的酒杯與裴智中的對碰,一聲輕響,兩隻酒杯碰撞在一起,發出清脆的一聲輕響,琥珀色的酒液在杯內躁動著。他道:“英雄所見略同!裴少爺的眼光不錯!”他又轉向錦瑟,笑著湊近她說,“還不快謝謝裴少爺對你的誇讚?”
錦瑟沉默著,石崇攬在她腰間的手緊了緊,笑道:“嗯?和裴少爺碰一下酒杯?”
錦瑟無奈,勉強轉向那個男人,但在他舉過酒杯時,她隻是把嘴唇在自己的酒杯上輕碰,不顧他的尷尬,自顧自的喝著,她從第一眼開始就討厭這個男人。
這時侍者過來說:“各位,請大家都過來分享蛋糕吧。”
石崇攬著錦瑟和人們一起過去,低頭對她輕喃:“表現得真好!就不應該給他好臉色!”
錦瑟不語,說穿了,他還是在乎裴智中和沁珠的事,就不知道是為了麵子還是為了沁珠了。
一隻西洋奶油蛋糕像寶塔一般,堆了足有半米多高,正豎在大堂中等人分享。賓客們都紛紛入座,石崇和幾個人相互推讓了一番,才坐在了領事的旁邊,錦瑟回過頭去,看見沁珠他們坐在大堂的周邊角落裏,而裴智中卻坐在石崇對麵的位置。
裴智中見錦瑟向自己看過來,就自以為很有魅力的衝她笑著。
錦瑟轉過頭去,舉起酒杯淺酌。
石崇傾身湊近她,在她耳邊小聲地說:“第一道菜上來後,主人會向來賓敬酒,我們要起身回敬,手腕向主人的方向擎杯,喝一口以後,才可以慢慢地拿起叉子叉菜。吃東西時不可以伸長脖子,應該是用叉子或勺子送入嘴裏。你不會的話,可以說不愛吃,一會兒會有蛋糕送上來。”
侍者送上菜來,大家祝過詞,碰過杯,都慢慢坐下。
石崇不時地看看錦瑟,怕她鬧出笑話,但她卻表現得很好。知道要把餐巾對折成三角形平鋪在膝上,也知道用餐巾擦嘴時,餐巾隻能提起一隻角,輕輕地碰一下嘴唇;聽別人講話時,她也懂得把刀叉麵朝下、呈斜角的兩頭分別搭在盤子上;喝酒時也都固定在一個位置喝,沒有讓整個酒杯都布滿唇印。
從始至終,她都做得無懈可擊。
石崇把這些疑問暫時裝在心裏,轉過身與其他人專心交談。
席間,有一位著名的中國女律師說:“在以前,我們中國的女人是普遍的不能接受到完好的教育,原本存在的智慧不能找到出口發揮出來,所以隻能寄存在一個男人的藩籬下,從身體到思想都是一種依附者的狀態。但隻要我們女人能稍稍地接受一點知識,一定就會受到啟發,那些原有的智慧就可以展現出來了!我們展現的麵貌就不再是以前被男權社會強加進來的那種溫柔與委婉了。讓人們看到,原來女人,也是可以多姿多彩的。”
錦瑟已經放下刀叉注視著她,被她的談吐而吸引,不知道什麼時候響起了一陣掌聲,是裴智中,他道:“鄭律師說的太棒了!真是說的透徹!”
大家也紛紛相互點頭,都舉杯向鄭律師致敬。
石崇在桌下抓了錦瑟的手,湊近她小聲問:“想認識她嗎?一會兒我給你介紹一下?”
錦瑟輕微地搖頭,像這種完全有資格、有條件獨立自強的新女性,是不屑於和她這種依附男人而生活的女人的。裴智中這時站了起來,激昂地說:“我們身邊現在不就有這樣的例子嗎?鄭律師現在做的事就和男人一樣,什麼也不畏懼!再看看這位錦瑟小姐,從始至終就安靜的不發一言,卻一直散發著溫潤的光澤,不就是一塊難得的美玉嗎?”然後他走到錦瑟身邊,伸出手,微微彎身道:“美麗的小姐,舞曲剛剛奏起,我有這個榮幸請你跳支舞嗎?”
錦瑟沉默著,等著石崇來處理這種情況,而石崇看著他微笑:“裴少爺,特別地抱歉,我來之前就和錦瑟提前聲明了,我是個特別小心眼的人,不允許她和我以外的男人跳舞。”
這話立刻引來一片哂笑。
石崇看向周圍,指了指角落裏:“不如裴少爺去請沁珠跳支舞吧?想想前幾天你們不是還愛得死去活來的?過去跳支舞,也許又會擦出火花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