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2 / 3)

我一時還無法入睡,悄悄睜開眼睛。一輪秋月這時已爬過高高的申家大坡,照著了山腳這個幾家人的小寨,屋裏朦朧一點微光,照得小米的鼾聲和窗外的蛩鳴一陣亮過一陣。漸漸地,對麵的女孩也響起了均勻的鼻息,在這均勻的鼻息裏,我不知不覺也進入夢鄉……

是一陣輕微的響聲把我吵醒的。按說那個年紀的我瞌睡該大,就算有人在耳邊放炮也輕易不肯醒來,但那天一大清早,莓兒輕輕掃地的聲響就把我吵醒過來。也難怪,一醒來我就覺得臀下濕漉漉的:原來我是被我一攤濕尿濡醒來的。

我拉尿在莓兒家床上了!

莓兒掃完屋子掃燕窩,掃了燕窩又掃晾壩,這時幺姑爹才起床,進堂屋挑起水桶去挑水。“我愛北京天安門,天安門上太陽升。偉大領袖毛主席,指引我們向前進……”莓兒輕輕地唱著歌,掃完院子,進屋頓鍋熱洗臉的水。幺爸在房圈裏傳話:“莓兒,等下兒老五睡醒,你熱點甜酒給他‘過早’(吃早餐)。”莓兒答應說:哦。我覺得她這個“哦”字的尾音有點偏向我這邊,大概是偷偷瞥了我一眼的吧?我臊進心裏,緊緊地閉著眼睛,“嗯嗯”地假裝打鼾。另一頭的小米睡得像個死豬,我真希望他睡到天黑也不要醒來,留給我足夠的時間把床焐幹。

我聽見莓兒輕輕從她書包裏拿了本書到門口去了。接著,她輕輕的讀書聲從院子裏傳來:“小鐵錘,十二歲……”

幺姑爹第二擔水挑回堂屋,嘩,嘩,相繼倒進水缸,鼻息重重地走進們這間屋來。這兩擔水,應該花掉他至少一個多小時,我想,太陽應該照到們學校了的。一進屋,幺姑爹說:“嗨,你兩老表!太陽都曬到屁股了,還不起來!”他俯身揪了揪小米的耳朵。小米說,煩不煩。既然說話,這家夥應該醒了。我心說,小米,可別亂講話啊。

幺姑爹說起來起來,再不起就遲到了,老師不鏟爛你們手板!

莓兒說,甜酒要冷了,快起來喝了吧。

她怕我在她眼前不肯穿衣,就走進房圈去了。隻聽她說:“媽,你們要起了不?我找衣服給寶幺換吧?”

小米伸個懶腰,打了一大串哈欠。

“唔?”他立即發現了情況,大聲嚷了起來:

“拉尿狗!拉尿狗!”

幺姑爹正在洗臉,將臉帕從臉上拿開,說:“哪個是拉尿狗?”

莓兒從房圈裏探出頭來。

我頓時臊得臉上脹鼓鼓的,好擔心幺姑爹來揭被子檢查,暗中緊緊地攥著被子。

小米說:“小老五是個拉尿狗!把們家壩單(床單)都屙稀了!”

幺姑爹說:“小米你不要黃狗吃屎白狗遭殃的哈,明明是你拉尿倒拿懶給小老五。”

小米一急,陡然掀開被子,說:“看好!是哪個拉的?”

幺姑爹瞅了一眼床上,哈哈一笑:“老子,真的畫地圖嘍!”

我不禁將身子兩頭蜷作一頭,羞得腦殼都快勾到胯腳去了。

小米說:“不是我吧!”

幺姑爹說:“兩個狗兒睡一窩,哪個曉得是哪個拉的,嗯?”

小米氣得雙腳亂蹬:“不是我!不是我!”

幺姑爹說:“你打擺子不是,還不起來穿好!”

這時幺爸抱著寶幺走出房圈,掃了我一眼,說:“莓兒,找一條小米的珧褲給小老五換了。”

莓兒答了聲,就在父母房裏的衣櫃裏找了小米一條短褲出來。

幺爸說:“小米,你為什麼拉尿了啊。”

小米一連聲爭辯:“我沒拉!我沒拉!”

幺爸揚起手道:“鬼吵!”

小米看來最怕他媽,嘴裏戛然而止,委屈地噘著嘴。

莓兒低聲對幺爸說:“怪我昨晚上熱酒給他們喝……”

幺爸說:“小米,不興多勸老五多喝兩碗,你一個人‘馬’(霸占)起喝吧?”

小米待要爭辯,幺爸喝令他趕緊穿上衣服褲兒。

幺爸說,莓兒拿珧褲來我幫老五換了。

我望著莓兒,臉上再一次發漲,緊緊地拉著尿濕的珧褲。幺姑爹說:“莓兒,引寶幺進房圈去。”她便從幺爸懷裏接過弟弟抱進裏間屋去了。

幺爸不由分說,三下五除二給我換了短褲,順手幫我穿上衣服褲子。

“洗臉,過早,你兩老表搞快點,學校快敲鈴了。”幺爸一邊催著,一邊去房圈拿來一張新壩單,將被我尿濕的那張壩單換了。“珧褲我洗來曬在外麵,放早飯學來拿,哈!”她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