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3 / 3)

莓兒、小米和我,們三人一路去上學。小米瞪了我一眼,走得離我遠遠的。莓兒說,小米,你這小氣鬼!小米說,明明是他拉尿,為什麼他們都說是我拉的?我歉疚地說:“小米……”小米一擰脖子。莓兒說,老五,別睬他。我說:“莓兒姐,那脬尿是我拉的……”

這時學校的鍾聲響了起來。們正好走到申隊長家院邊,因我幫小米洗刷了冤屈,他對我又親熱起來,一拉我說:“申隊長要吹牛角了,們看他吹牛角去!”

“小米,你又想逃學!”莓兒柳眉倒豎說,“你敢不去讀書,我告媽媽打死你!”

小米垂頭喪氣,小聲嘟噥道:“特見你皮皮翻翻(婆婆媽媽)的……”

我真想看看申隊長怎樣吹牛角的,但我不能讓莓兒說我不愛讀書。

走進學校操場,莓兒朝我笑了笑,朝那一間暫時還屬於她的教室走了。

“不哦——不哦——”一陣悠長的牛角聲在申家大坡跟前回蕩開來。

小米若有所失。

我也悵然若失。

秦老師在黑板上列了三個豎式,讓我、小雨和薛小萬上去計算。他兩個算對了,秦老師給他們分別打了一百分,而我算錯了,他在我的結果下麵畫了一個大圈圈,圈圈下麵添個“Z”字形等號。“送你一個零雞蛋,拿回家去做早飯。”他譏諷地說。我將頭埋在桌子上,窘得不行。二叔小聲說,秦老師那個太陽好畫得圓,太陽下麵還有雲嘞。我不知他這是安慰我呢,還是故意氣我?

下課後,坐在小雨前排的女生阿卉大叫起來,說她紮鬏鬏的膠圈不見了。原來是小雨悄悄從她辮子上解了去。他撕碎本子,折了半夾包紙彈,下課後就把膠圈繃在左手的虎口上,將紙彈抈彎來鉤在膠圈上射出去彈人。第一個中彈的是三木,紙彈射在他臉頰上,痛得他“哎喲”一大聲。小雨得意洋洋地說:“槍斃你這地主崽崽!”阿卉一見,說:“阿媽!小雨,還我的膠圈!”撲過來就搶。小雨閃身避開,說:“哪是你的?”阿卉說:“就是我的!”小雨舉著膠圈道:“你喊它!喊得應就是你的。”

小雨分明在耍無賴。

阿卉是大寨的彝族姑娘,我們班還有兩個大寨的彝族男娃阿圭和阿粽,另一個彝族姑娘名叫阿玉,三人都幫阿卉來搶膠圈。小雨說哎哎,你們要打架不是?他揚了揚拳頭。

“阿媽!”阿粽說,“說別的怕你,打架可不怕你!”

兩人一叉腿,頓時站成陣勢,握著拳,瞪著眼,一個恨著一個。

男孩兒都圍了上來,嗡嗡起哄。

小雨恫嚇阿粽:“兩刨腳刨你甩出去哦!”

阿粽毫不畏怯:“兩錠子抖不死你!”

兩人唇槍舌劍,就是誰也不肯動手。薛小萬說:“打麼不打!不打算了,撞錘定輸贏!”

阿粽說:“撞就撞!”

小雨說:“撞就撞!”

真的就“撞錘”了。由薛小萬當裁判。薛小萬說:“撞十下,哪個先挨不住,哪個輸。”

阿粽說:“二十下都不怕!”

小雨說:“一百下都不怕!”

拳頭,在們講來,叫“錠子”或“錘頭”。撞錘,就是兩個人握緊拳頭,要麼都握左拳,要麼都握右拳,用手背的關節(們稱手背關節為“缽囉蓋”)對擊。

薛小萬說準備了啊,我喊預備起就開始。阿粽和小雨各人端起了右拳。薛小萬說:“預備——起!”

“咚!”兩人的拳頭用力地撞在一起。均齜了齜牙。

“一。二。三……”薛小萬一旁數著。二叔、幺叔,還有好些男娃,齊斬斬喊著:“用勁!用勁!……”

薛小萬數完“六”,接著是:“七!”阿粽的拳頭照原打出,小雨的拳頭卻縮到腰上去了。

薛小萬判道:“小雨認輸——”

小雨吹著發紅的缽囉蓋,嘴都痛歪了。阿粽麵不改色,一伸手對小雨道:“拿來!”小雨乖乖地將膠圈放在他手裏。阿粽把膠圈還給阿卉,剛毅地朝她點了點頭。阿卉將他的手拿起來一看,叫了一聲“阿媽”。要是小雨再不認輸,阿粽瘦骨嶙峋的缽囉蓋可就垮皮了。但彝家性格比較剛毅,即便把拳頭撞碎,首先退出比賽的也絕對不會是阿粽。

從此小雨誰都敢惹,就是再也不敢惹大寨這幾個同學,包括阿玉和阿卉。

阿玉和阿卉莫名地讓我想起莓兒姐的溫婉,對,溫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