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依銘愣了愣,瞪著他,很鬱悶。
他扯了扯嘴角:“最後一次了,還不準我任性一下?花依銘,別忘了你曾經害我大冬天被冷水潑,重感冒,滾針,約會泡湯,被籃球打到……”
“打住打住,”花依銘右手衝他擺了擺,打斷他的話,“你拉著吧,拉著挺好。”
這麼記仇,她真是怕了他了。
楚慕也靜下心來看儀式。今天的韓非衣冠很到位,而且還笑得很開心,台子底下,雙方的父母笑得臉皺成了一團。
作為一個當代未婚青年,他很清楚孩子要結婚了對老人來說意味著什麼,一項重大的、光輝的、必要的人生使命完成了,接踵而至的,還有生孩子……
老一輩的人,很擅長按部就班。
他們對下一代的期望,也都是按部就班。
韓非就是這樣按部就班的一個好孩子。
可楚慕覺得自己好像又退回到了叛逆期一樣。
儀式結束了之後,大家就開始吃飯,新郎新娘在挨桌敬酒,這一桌好幾個男人吃著飯喝著酒,興致勃勃地討論晚上鬧洞房的事兒。
一個說:“我結婚的時候韓非這小子把我的胳膊都掐紫了,好幾天印子都沒褪!我連位置都記得,今晚我給他補上,平時這事兒就他鬧得最積極!”
一個說:“就是,就是,我當時結婚也是他鬧得最凶!連打帶掐,給我留了一身的印兒啊,我這輩子也忘不了!”
一個說:“咱們一起,我當初也被他打得兩三天連睡覺翻個身都渾身疼……”
這種一呼百應是楚慕沒有想到的,他汗了一把,隨口道:“敢情你們今晚都是來尋仇的啊。”
一個看起來年齡大一點的男人衝著楚慕問:“小夥子,結婚了嗎?”
“還早。”
老男人從嘴裏剔出一根魚刺來,認真而嚴肅地指了指韓非那方向,然後對他說:“給你個建議,今晚先動手,打了絕不白打!我今天就要讓這小子知道,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哈哈哈!”
那笑聲聽得楚慕和花依銘心裏都一抽,看來韓非今晚是凶多吉少了。
花依銘臉一轉,她另外一邊坐著一個看起來文質彬彬,戴著眼鏡,很年輕的一直都沉默不語的男人。她隨口問了句:“你今晚也要去……打韓非?”
男人扶了一把眼鏡,深沉道:“韓醫生就在我們科室,他在別人婚禮鬧洞房下手太狠這事兒,科室裏的人都知道。就因為這個,我和我對象把婚禮已經推遲了很久。我想好了,要動手,也是我先動手,這下我和我對象終於可以結婚了……”
花依銘腦子裏嗡的一聲響,啊,這個神聖的儀式……
她回頭對楚慕道:“那韓非今晚……”
“隻能自求多福了。”他沉重地說。
想起什麼來,他又拽了拽花依銘的手:“對了,我聽我們主任說,上次醫鬧那回事,你不打算告那家人,也不打算出庭做證?”
花依銘點點頭。
“為什麼?你受了那麼重的傷。”
“那個女人的兒子都沒了,她一定挺傷心的吧,再說也是我不知死活非要湊這個熱鬧的。”
“你怎麼善良得跟吃錯藥了似的?”
花依銘一個白眼狠狠飆過去:“老娘天生就這麼善良、淳樸…….”
還沒說完就被楚慕打斷:“哎,別,這頓吃的都不夠吐的。我說你不做證這回事,你媽也同意?你媽看起來沒那麼好說話啊。”
“我媽……”她頓了頓,想起花媽媽的態度來。
花媽媽是這麼說的,既然是你自己作死要往前湊,那告不告你就自己決定吧。
她神色黯下去,轉過臉夾菜:“我媽也答應我不追究了。”
他點點頭:“真可惜,我們主任還打算借這個機會好好給我們醫生維一下權,這下唯一的受害者都不打算做證了,我猜他現在一定巴不得當初受傷的是我。”
“胡說,你們主任哪裏有這麼缺德。”
“我也巴不得當初受傷的是我。”
花依銘愣了一下,看見楚慕一邊夾菜,一邊又在說:“如果受傷的是我,我還能好過點。從前我老覺得你欠著我的,可這麼一來就成了我欠著你的了。”
她安慰他:“別這麼想,咱倆誰也不欠誰的。”
“你確定你要像處理那個捅你一刀的女人的事兒一樣,對我也這麼寬容嗎?”
“姐天生就這麼胸襟博大。”
“那就好。”他低下頭去,“因為我就和那個女人一樣,兩不相欠的話,我很快就會徹底忘了你的。”
她沒有說話,好半天,也低下頭吃飯。
吃過飯,楚慕要送花依銘回醫院,就去跟韓非打招呼。
韓非一臉詭秘地把他拉到一邊:“行啊你,怎麼把人給拐來的?”
“最後一次了,她估計也快走了。”
韓非臉色一滯,點點頭:“長痛不如短痛,不論結果怎麼樣,兄弟支持你。那你送完她還回來嗎?一會兒去新房喝酒呢。”
楚慕想起鬧洞房來,搖了搖頭:“我不去了,那畫麵會很血腥我不忍心看。”
走之前,楚慕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韓非的肩膀:“你自求多福吧,我也會為你祈禱的。”
韓非一臉茫然的表情被淹沒在汽車尾氣裏麵,車子駛動了,朝著大千醫院的方向開過去。
到了醫院,一切就都結束了。
花依銘望著車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心想,這不正是她所期待的嗎?
但她還是高興不起來。
氣氛很凝重,她轉過來看他,側麵看見他高挺的鼻梁,開車時專注的表情,看他深邃的眼眸。
“再看我要收費了。”他突然開口。
她撇撇嘴,想了什麼來,問道:“你有沒有回去哄哄你的女朋友啊?她人挺好的,你們在一起會很幸福的。”
“花依銘,你給我聽清楚了,這世界上,誰的感情都不是備胎,不是你不接受我了,我就可以回去找她的。她是個好女孩,我不會這樣對她,你聽懂了嗎?”他沒有看她,但她從他的語氣裏麵辨析出明顯的不悅。
她想說,我也隻是不想讓你孤單啊。
但是她沒有說,她低下頭,有些委屈地絞著手指。
氣氛更糟糕了,過了一會兒,楚慕麵如土色地在心底批評起自己來。
最後一次見麵了,何必鬧成這樣……
再說,花依銘本來就是這麼一個自私自利、根本不會顧及別人感受的人,他說的這些道理她都未必了解。
他歎了口氣,又很瞧不起自己地開口道:“你今天這樣穿很好看。”
“你早上還說很娘。”
“娘的意思就是女人,我意思是說你很女人。”
“可娘這個詞不是貶義詞嗎?”
“那是你非要往貶義想。”
“我才不信你說的,前後矛盾,邏輯不清。”她轉過了頭去繼續看窗外,留給他一個後腦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