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兩不相欠
兩天後。
一切都依照楚慕的計劃進行,花依銘的主治大夫很利索地給花依銘放行了。
花依銘念及是參加婚禮,還在厚重的棉衣外套下特意穿了自己平時不太穿的一件很淑女的白色長裙,結果剛上車就被楚慕用打量怪物的目光審視了一番。
花依銘的自信心突然就有點兒膨脹。
她按捺住欣喜,挺了挺發育不良的胸,然後聽見楚慕的聲音從駕駛座上傳過來:“你今天怎麼穿的這麼娘?”
她正要去扣安全帶的手就收回來了:“我要下車了。”
“哎,別,我錯了。”他討好地湊過來為她係安全帶,她就又聞到他身上那股氣息,這讓她動彈不得,渾身都僵硬起來了。
他係好了,起身,看到花依銘的表情繃得很緊,輕輕笑了一下,然後坐回駕駛座,瞥了她一眼:“怎麼?你以為我會吻你?”
“沒,沒有啊。”她緊張得都開始結巴了。
“你放心,我不會的,”他動手開始掛擋,“瞧你那不情不願的勁兒。”
她沒有說話,咬了咬嘴唇,低下頭。
“反正也是最後一次了,你就配合我一下吧,沒有以後了。”在他低沉的話語聲中,車子駛動了。
她愣了一下,假裝沒有聽到。
車載CD機播放的是Engima的《Sitting on the Moon》。曲子聽起來很憂傷,孤單的男聲在不斷地重複著幾句簡單到花依銘都能聽懂的詞。
“Where are you?
I'm sitting on the moon,
Where are you?
I'm missing, I 'm missing you…”
車子裏有些沉悶,花依銘很生硬地活躍氣氛:“你聽的歌很洋氣啊。”
“洋氣嗎,這首歌的名字還有個特別洋氣的譯法。”他直視著前方說。
“是什麼?”
“月亮之上。”
“……”花依銘翻了個白眼,“那是你譯的吧,難怪四級過不了。”
“你別不信,你仔細聽開頭那兩句,唱的就是,我在仰望,月亮之上。”
放的是單曲重複,花依銘安靜下來很認真地聽了開頭兩句。
然後她就鬱悶地別過頭去看窗外。
她覺得拿楚慕的話當真的她簡直蠢到家了。
他看見她的反應,笑了笑:“好吧,我鳥語不嫻熟,你是英語係的,那你來告訴我,這首歌唱的是什麼。”
“就是你在仰望月亮之上啊。”
她也不看他,她心底的聲音,還在跟著那歌詞慢慢唱:
“我站在月亮上,
遠遠望那藍色的星球,
我說,你好。
我環顧四周,
時光在靜謐中流轉,
你在哪裏呀。
你在哪裏呀,
我在月亮上,
你在哪裏呀,
我在這裏想念你,想念著你。”
花依銘在音樂聲中,安靜地想,這果然是一首很孤單的歌呢。
所以,當花依銘下了車,在酒店門口聽到震耳欲聾的喜慶音樂的時候,一時間很不適應。
別說她不適應,楚慕停好車開門下來時也蒙了。
從Engima的《Sitting on the Moon》過渡到阿寶和二妮的《接新娘》是需要緩衝的。
兩個人過去先跟新郎新娘打了個招呼。
楚慕湊到了西裝筆挺的韓非跟前去:“你從哪個村子挖掘來的婚慶公司?這音樂選得也太有鄉土氣息了吧。”
韓非憨憨地笑了笑:“我媳婦兒喜歡這歌。”
楚慕點點頭,一邊往酒店裏麵走,一邊對花依銘說:“這貨從前都是聽歐美重金屬搖滾的。”
花依銘哦了一聲,問:“你們關係很好?”
“還行。”
“在學校的時候,我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麼個朋友。”
“本來也不熟,”他在桌子旁邊給花依銘拉開了椅子,說,“後來我找他請教怎麼練肌肉,一來二去的就熟了。”
“你還練過肌肉?”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他。
他在她審視的目光中很受傷,她的眼神分明在說:你果然是失敗了啊。
他給自己拉開椅子坐下,故意不去看她,他說:“你說什麼?風聲太大我聽不見。”
花依銘樂了,沒有繼續刁難他,轉而問:“你為什麼要練肌肉?”
“因為你告訴我你喜歡肌肉男啊。”他輕輕地應。
她愣了一下,立刻就不說話了。
婚禮進行曲響起來的時候,花依銘想起一件事來。
因為朋友非常少,她其實很少能參加別人的婚禮,哦,徐程的婚禮是個意外。
所以這也是第一次,她這樣近距離,心無旁騖地目睹這個戀人們都憧憬著的神聖儀式。
新娘子的父親需要牽起新娘的手,從鮮花簇擁的拱門下穿過,走上台階,將她交給韓非。這個過程中,花依銘看到新娘子流淚了。
她化了妝,所以不得不趕緊擦自己的眼角,韓非很溫柔地從伴娘手中拿過紙巾為她擦眼淚,兩個人站在台子上的感覺簡直旁若無人,底下的人們在起哄,花依銘在這一片喧鬧裏麵,看台上那兩個人。
那兩個人很像是一個並不強大卻無比堅固的聯盟,不管底下的人怎麼喊,他們似乎都不著急,韓非看向新娘的目光很溫柔。
花依銘很安靜地看,這樣的注視,這樣的音樂,這樣的氛圍,這樣的燈光,全部都彙聚成了暖融融的溪流,而她的心很像是溪水裏的一塊石頭,這些流淌過她的溫暖讓她溫暖也讓她動搖。
她終究也隻是一個尋常女子,她曾經也想象過自己的婚禮,但她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想過了,現實讓她無暇他顧。儀式繼續進行的時候,她有些恍恍惚惚地想,在她有生之年,還能有一個像模像樣的婚禮嗎?
她不那麼確定。
而身旁的楚慕很突然——可以說是嚇了她一跳,他突然在桌子下麵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寬大而又溫暖,她條件反射地看他,他也看著她。
她看到他雙眸裏麵有什麼在閃閃發亮,他對她微微笑了一下。
她慌亂地別過臉去,手臂往回收了一下,想要掙紮開。
可他看起來沒有要放手的意思。
不得已,她隻好低聲說:“你抓住我的手了。”
“什麼?”他問。
她意識到這裏有些吵,隻得轉過臉看他,往他耳邊湊了湊:“我說你抓住我的手了。”
他點了點頭:“我也發現了。”
“所以……?”她朝著兩個人的手呶了呶嘴,示意他放開。
“啊,我懂了。”
他先是鬆了一下,然後很快地,還不等她抽開手,就很強硬地再次握住了,這一次他的手指嵌在了她的指隙間,他抓得很緊,這樣就變成了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