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口是心非(2 / 3)

“還好,就是還在吃流食,每天都很著急。”花媽媽也在看手機,看得還挺專心,“這次多虧了連風,要不然像大千醫院那樣的醫院,找一張床位實在太難了。”

大千醫院就是L市那家很出名的私立醫院,收費高,不過技術設備也都很先進,因此床位比公立醫院還要稀缺。

楚慕放下心來,他恰好有同學在那裏工作。

人生啊,果然關了門就會開一扇窗,他覺得自己這個手機沒有白摔。然後他就聽見花媽媽又慢悠悠地說:“我本來覺著連風年齡太小挺不靠譜的,沒想到還挺靠得住!”

那是他的錢靠得住……楚慕咽下這句話,隨口道:“我聽說他現在是花依銘的男朋友,這傳聞挺有意思的。”

“不是傳聞啊。”花媽媽轉過臉來,認真道,“他倆現在是在處著啊,我看處得還挺好!”

老一輩的人總喜歡管談戀愛這回事叫作“處對象”,所以這句話從花媽媽嘴裏說出來,連點兒歧義都找不到。楚慕仿佛被人當頭一棍,敲得腦子嗡嗡響,餘音繞梁三分鍾沒絕。

花依銘真的和連風在一起了?

後來楚慕過得渾渾噩噩,意識朦朧地跟花媽媽道了個別就走了,到回家才發現,忘記買手機了。

他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發呆。

花依銘自己也說過連風年齡很小不可能的,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

他很憤怒。

楚慕在大千醫院的同學,名字叫作韓非,這名字很書生氣,韓非人不如其名,長得很粗獷。大學時醫學院學生的一次遊泳課之後,韓非以六塊腹肌瞬間紅透醫學院整個天。這導致楚慕在花依銘充滿鄙夷地說他很瘦之後,他曾經不恥下問地找韓非求教如何練成六塊腹肌、肱二頭肌……等等的秘訣。韓非二話不說帶著楚慕去了健身房,然後很熱心地讓楚慕躺下去,放了根六十公斤的啞鈴在楚慕手上,看著楚慕在那裏張牙舞爪掙紮讓他格外歡暢。

總地來說,韓非還是個挺熱心的同學。畢業之後楚慕和他偶有聯係,於是,在這個剛剛入冬的第一場雨裏,楚慕和他重逢在大千醫院的大門口。

雨並不大,但楚慕還是撐了一把傘。韓非從醫院直接跑出來所以沒有打傘,兩個大男人在一把傘下,深情對視,看起來十分浪漫。

楚慕說:“我讓你查的人呢。”

他的語氣低沉而詭秘。

韓非配合著他:“已經查到了,在外科一樓特護VIP病房24床,但是我看了一下,潛入有困難,有人在看著。”

“對方人數多嗎?”

“還行,但是看得挺嚴。”

“你剛剛說一樓?”

“對。”

“沒門還有窗,潛入so easy!”楚慕很得意。

韓非終於也裝不下去了:“我說你變態啊?你查花依銘做什麼?”

“你知道前幾天我們醫院那起醫鬧嗎?那個差點被人捅了的醫生就是我,幫我擋了一刀的人,就是花依銘,你說我該不該來看看她?”

楚慕對自己這個借口很滿意。

韓非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有些心酸道:“這年頭醫生這活兒真不是人幹的,性命堪憂啊,成天這裏醫鬧那裏醫鬧的,聽得我怕怕的。”那個“怕怕的”戳中了楚慕的某根神經,他忍不住伸手在韓非的肱二頭肌上麵戳了一下:“你怕?要是有人敢跟你鬧,你就脫了衣服甩一甩,然後說‘哎喲大爺過來玩啊’,我保證你絕對安全。”

“……”韓非摸了摸下巴,認真道,“這方法不錯。”

“不和你說了,我要去找花依銘了。”

“等等,”韓非叫住他,“我還有事和你說呢,我下個月結婚了,你來不來?”

楚慕怔了怔:“你要結婚,怎麼沒聽你說過有女朋友啊?”

“上個月才相親認識的,還沒來得及說。”韓非撓撓頭,“家裏人都見過了,我也覺得挺好的,就結吧,總這麼拖著我爸媽也著急。”

楚慕理了理思路。

如果他沒有記錯,韓非曾經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等大學時的女友從國外留學回來,可他的女友是個多麼上進的女人啊,讀完本科讀碩士,讀完碩士申請博士,韓非也就一直等到了現在。

楚慕問:“你不等那誰了?”

“這年頭,誰還耗得起!”韓非苦笑道,“家裏人成天這樣催著,我也是想早點穩定下來。我現在才意識到遇到了這些現實的問題,再談什麼感情就太扯淡了,找個合適的人結了得了,和誰還不是一輩子呢!”

這句話像巴掌一樣拍在楚慕的臉上,他愣住了。

和誰還不是一輩子呢?

你可能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沒有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時間耗光你所有耐心,讓你心生妥協,這本是無可厚非的事情,不論和誰在一起,你都會這樣過下去,你明白的。

可這樣淺顯的道理,在遇到那個特別的人之後,就全都打了水漂。

韓非又問他:“問你呢,來不來?”

“嗯,提前點兒說,我一定去。”他點點頭,“恭喜啊。”

雖然他並不確定這到底是不是值得恭喜的事情。

“謝謝,對了,你也帶上你女朋友吧。”

他有些別扭地笑了一下,沒有說出已經分手這回事,他把傘一把塞在韓非手裏,轉頭就向著住院部的方向跑。

他在雨中跑,跑得很快也很著急,喘息有些費力。他很久沒有這樣跑過,他不是第一次來大千醫院,但他第一次痛恨這醫院竟然這麼大。

作為一家財力雄厚的私立醫院,大千醫院花了重金砸在硬件上,讓人瞠目結舌的占地麵積和豪華得就像酒店套房一樣的病房讓很多人對這裏的高消費望而卻步。

他跑啊跑,跑過一個小廣場,跑過長長的林蔭道,跑過花壇,雨開始變大了。他慶幸今天穿了一雙運動鞋,腳下的泥水飛濺起來,在他白色的鞋子上作圖作得很猖狂他也顧不得,他終於跑到了住院部外麵。

私人醫院就是有錢,有錢就是任性,這住院部的樓蓋得就像是一座宮殿。

他在宮殿的一個窗口裏看到了花依銘。

花依銘站在窗口很憂愁地往外望,她的表情看起來很不高興。

這時候一種強烈的使命感攫緊了他的心髒,花依銘像一個受困在這宮殿的公主一樣,而他即將要去拯救她。他想著還有點兒激動,他像心懷壯誌的戰士那樣,走過去衝花依銘揮揮手。

花依銘看到他,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這時候他已經來到了窗戶邊,花依銘打開窗戶,難以置信地道:“楚醫生,你怎麼來了?”

他站在窗戶外麵,這窗台有點兒高,他往裏麵瞟了瞟,沒看見連風:“連風呢,就你一個人在?”

“他出去抽煙了。”

“哦……”他仰起頭來看花依銘,這個姿勢有些別扭,花依銘居高臨下地低頭看他。

“下雨呢,你要不先進來吧?”

她邀請他,誠懇且認真,她自然不會知道他和連風之間發生過什麼,他覺得也不能拿這事兒為難她,於是搖搖頭:“我就是路過來看一下你,最近怎麼樣了,看你精神狀態不太好?”

他不說則已,一說,花依銘立馬一臉委屈,看起來快要哭出來的樣子:“這都多少天了,飯裏沒有一滴油……連風這歹毒的家夥還在我麵前吃漢堡,簡直不讓我活。”

他仰著臉聽花依銘抱怨這些,雨水滴落在他的頭發上、臉頰上、衣服上,她的聲音絮絮叨叨的,這種感覺讓他很懷念。

他不記得有多少次,在她曾經人間蒸發之後,他站在外語學院女生宿舍樓下麵,抬頭看那扇窗戶。那時他不停地想,隻要花依銘肯再從那裏探出頭來,多潑他幾盆水也可以啊,沒有關係,隻要她肯回來。

他就這樣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而現在,一窗之隔,他知道她觸手可及。他發現自己竟如此容易滿足,恨不得對老天感恩戴德。

花依銘自顧自地說了一會兒,終於意識到不妥:“楚醫生,雨太大了,你先進來吧,不然會感冒的。”

他仰起的臉上全是雨水,他隻是淡淡地笑:“花依銘,我聽說你和連風在一起了,是真的嗎?”

她愣了一下,表情很糾結,繼而點點頭:“是真的。”

“老牛吃嫩草?你還好上這口了?”他的語氣有些調侃。

花依銘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這個說起來很複雜……”

“你喜歡他嗎?”他突然問。

這問題讓花依銘好好地卡了一會兒。

雨聲淅瀝淅瀝,那聲音像是敲擊在他心底,不安正在他心裏慢慢滋長,他本以為她會很堅定地說不,但是她在猶豫。

她居然在猶豫。

猶豫代表那答案很有可能和他想的不一樣。

他並沒有打算在和何婉寧分手之後很快就要做些什麼,他一直在想花依銘養好傷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

他不擅長那些浪漫的說辭,隻能期待花依銘自己會有所洞察。

結果,她就洞察到連風那裏去了。

他的心也在雨水的浸潤下慢慢冷卻下來了,過了一會兒,他輕輕開口:“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回頭再來看你好了。”

花依銘張了張嘴,最終說的是:“那你路上小心點啊。”

她還是沒能回答他,她看見他的身影很寂寥地在雨幕裏麵變得越來越小,像是要隱匿到那水幕後麵去。她覺得心裏堵得慌,她很想讓他多留一會兒,可又說不出口,也不想讓他繼續淋著雨;她想問他那天晚上為什麼要親吻他,她想要那個答案又沒有勇氣。她發現連風說得太對了,她很有成為小三的潛質,因為她一邊說服自己放手,一邊還心存僥幸地想著楚慕,一旦楚慕稍稍靠過來,她就會對他有所期待。

她不知道這原來是這麼痛苦的事情。

想靠近卻不能,想要陪伴卻伸不出手,放棄又舍不得,遠離也不甘心,她趴在窗台上,盯著楚慕離開的那個方向,已經看不見他了,但她還在拚命地睜大眼睛徒勞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