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從未離開(2 / 3)

? ? 對方在報告下麵翻了翻,拿出花依銘的檢查報告扔給他:“你自己看看,她凝血機製有問題。昨天手術的時候就出現過自身無法凝血的情況,今天做了血檢,血小板數量非常少。我今天一直忙著,還沒顧得上問,你來得正好,去幫我問問過往病史還有家族病史什麼的,看問題出在哪裏。”

? ? 楚慕拿著那份血檢報告又回到病房,就正好看見連風正坐在床頭摸花依銘的頭發。

? ? 他後退了幾步,然後就跑到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去了。

? ? 連風隻是摸了摸花依銘的頭發而已。這很正常吧?

? ? 可是,正常的朋友會這樣做嗎?也可能,連風就是把花依銘當成男人才……

? ? 不對,要當成男人更下不了手。

? ? 那花依銘呢,她在發什麼愣?別人摸她的頭難道她都不會躲一下嗎?

? ? 也可能她壓根就沒打算躲……

? ? 理性的聲音在告訴他,一,他沒有立場去介意這件事;二,現在也不是介意這種事的時候。

? ? 但很可悲的是,他發現他正感性到一種婆婆媽媽的地步,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

? ? 他做了個深呼吸,回到了病房去,病房裏隻剩下花依銘一個人。

? ? 前後不過十多分鍾而已,她居然已經睡著了?

? ? 她睡得很沉,他想她也是真的累了,因為疼痛折磨,都沒有睡好過。他把血檢報告放在床頭,然後先伸手也摸了摸她的前額。

? ? 是被連風觸碰過的地方。

? ? 他的手還停留在那裏,想起方才看到的情景,有些不滿地揉了兩下,她的劉海就被他弄得亂糟糟的了。

? ? 然後他滿意地收回手來,嘴角揚起來。

? ? 叫你以後讓別的男人摸你的頭發!

? ? 幾秒鍾之後,他的嘴角又耷拉下去。

? ? 楚慕,你是有多無聊……

? ? 他歎了口氣,盯著那亂糟糟的劉海看了一會兒,又很手賤地伸手給她理好了。

?? ?然後他索性半趴在床邊,拉過她的手仔細看。

?? ?昨天,就是這雙手,抱住他,緊緊抓著他的白大褂。

? ? 她那時候可能以為自己快要死了吧……

? ? 他將她的手貼在自己的麵頰上,安心地想,還好,她平安無事。

? ? 他的頭慢慢低下去,感受她掌心的溫度。

? ? 他單單知道心髒是一個容器,可以承載血液,可是他卻說不清,這些很快很快,就要從那個容器裏麵滿到溢出來的,又叫作什麼。

? ? 他聽見秋風吹拂窗外樹葉的響聲,他意識到原來再次遇到她的那個漫長的夏天早已過去了。

? ? 過去了,就像那幾年沒有她的光陰,就像,她從未離開過。

? ?

? ? 楚慕也不知道自己這一覺怎麼就睡得那麼踏實。

? ? 等到他醒過來時,外麵天色都暗了,連風和花媽媽還有花依銘都在盯著他。

? ? 他一隻手揉著眼睛,另一隻手還拉著花依銘的手,連風指了指:“你先放手。”

? ? 花媽媽突然堆起一臉的笑:“沒事,你可以多拉一會兒,不收費。”

? ? 花依銘一看就知道花媽媽又犯病了。

? ? 認識徐程之前,花媽媽就是這樣,看到哪個男人稍微一接近花依銘,她就恨不得趕緊拱手相讓。她太急於把女兒嫁出去,急得都不帶挑的。此刻,花媽媽還變本加厲地衝著楚慕,又加了一句:“你要是樂意,可以拉一輩子。”

? ? 楚慕的表情僵住了。

? ? 花依銘趕緊抽出手來:“媽,你別鬧了,楚醫生有女朋友了,就算你恨不得早點把我踢出家門也不要表現得這麼明顯好嗎?”

? ? “哼……”花媽媽掃興地瞥了一眼楚慕,楚慕頓時感覺很受傷。

? ? 花媽媽的眼神明明白白——那麼你已經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

? ? 他撓了撓頭,訕訕地笑:“不好意思啊,我睡著了。”

? ? 連風看了看手表:“而且,你睡了整整六個多小時。”

? ? 花依銘有點兒擔憂地看楚慕:“楚醫生,你回去休息吧,我現在已經好多了,再說我媽也在這裏呢。”

? ? 連風跟著說:“你比主治大夫耗在這裏的時間都長。”

? ? “……”楚慕想了想,餘光在桌子上放的血檢報告裏麵尋到一絲契機。他拿過那份報告問花依銘:“我找你是有事的。你的血檢報告我看了一下,血小板數量比較少,白細胞也有異常,所以過來問一下,你有沒有血液病的家族病史?”

? ? 花依銘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 ? 花媽媽開了口:“其實她……”

? ? “媽!”花依銘突然出聲打斷了,“別說了,我……”

? ? 她摸了摸肚子:“我已經餓了一天,能不能讓我先吃飯?還有楚醫生和連風也請先回吧,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你們都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 ? 花依銘這逐客令下得很不禮貌,楚慕和連風都表情哀怨地走了。

? ? 花媽媽到微波爐那邊去給花依銘熱飯,一邊問花依銘:“你還真打算一輩子都不讓別人知道啊?”

? ? 花依銘艱難地翻了個身,回答:“咱們現在過成這樣子,已經看起來很慘淡了,我不想讓別人覺得我更加可憐。”

? ? “死要麵子活受罪!”花媽媽用不屑的語氣說道,“隨你爸的性子了。”

? ? 花依銘盯著花媽媽的背影,過了好半天,問了個問題。

? ? “哪個爸?”

回顧花媽媽的情史,狗血之餘帶著些辛酸。

花媽媽自始至終隻有一個丈夫,這個丈夫自始至終都熱衷於在外尋歡作樂。他是標準的“土肥圓”。上天是公平的,給了他豐厚的家產和精明的生意頭腦,當一個土肥圓有了錢之後,他的土他的肥和他的圓大家也都會被人樂於接受。

年輕時的花媽媽是鄉裏遠近聞名的美人兒,就在土肥圓一個朋友的工廠裏麵做出納。土肥圓對花媽媽一見傾心,再見傾財,在那個家裏有台電視機就已經算是土豪的年代裏,土肥圓帶著近百萬家產閃耀出的光芒跑到了花媽媽家裏去,這件事就很愉快地被家長包辦了。

花媽媽當時是很不樂意的,村裏很多人都知道,花媽媽心裏有人。

而花媽媽的心上人,早就被安排服兵役去了。

花媽媽就這麼不情不願地嫁了。

然後搬到了L市,花媽媽才發現土肥圓的行情居然也這麼好,有不計其數、絡繹不絕的年輕姑娘黏上來。花媽媽吵過也鬧過,非但不見任何成效,土肥圓的戰線反而拉得越來越遠,從二十來歲的小姑娘到三十五六的寡婦,他成為了花名在外的土肥圓。

那一年,就在花媽媽和土肥圓鬧得最凶的時候,花媽媽當年的心上人空降L市,並出現在生活在水深火熱的花媽媽麵前。

再後來,花媽媽就有了花依銘……

懷著花依銘的時候,花媽媽還有些念想,她的心上人或者會帶她離開,那麼兩個人去任何地方都很好,心上人不那麼有錢,那也沒關係,她不在意。

雖然她不在意,可是心上人很在意,在意到,聽到她懷孕的消息之後——

他的決定是,打掉這個孩子。

花媽媽說什麼也不肯同意,兩個人就孩子的事情鬧崩了。

還在胚胎時期的花依銘就充分地發揮了自己“黴女”的影響力,在一次又一次的爭吵之後,心上人毅然決然地離開了花媽媽。

而這個時候,土肥圓也發現了花媽媽和別的男人有來往。土肥圓認為自己喜當爹了,自然很生氣,可見男人就是這麼賤的,就算他在外彩旗飄飄,還是認定了自個兒的老婆就該在家裏守活寡。

當時鬧得很凶,花媽媽哭過,抹幹了眼淚就又去和土肥圓理論。最後夫妻倆達成一致:土肥圓可以繼續胡搞,花媽媽不會幹涉,花媽媽要安守本分在家裏守空房,在這樣的前提下,這段滑稽可笑的婚姻可以繼續下去,花媽媽可以生下孩子。

花依銘就在沒有爸爸的產房裏麵呱呱墜地了

還在繈褓中的花依銘,最常聽到花媽媽說的就是,花依銘,你要記住,男人都是賤人,不值得你付出,還是錢最可靠。

花依銘咬著手指頭,眼神很懵懂。

花媽媽一直在致力於存私房錢這項事業,可能也因此忽視了對花依銘的教育。花依銘長大了,變成了一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姑娘,反正她有個有錢的爹。雖然這爹一年到頭也見不上幾次,而且每次見了都拉著一張臉,這都不會影響她,因為她對她爹的感情,就好比她對人民幣的感情——這東西誰會不喜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