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來談談一個從俄羅斯移民美國的作家:納博科夫。
納博科夫在現代小說曆史上是一個很奇怪的人,他曾經是個用俄語寫作的俄國作家,後來變成一個美國作家。國籍變了並不是一個出奇的事情,特別的是他後來變成一個用英語寫作的作家。
他最有名的小說是《洛麗塔》。《洛麗塔》拍成過電影,它是一部即使在美國也被禁過的小說。《洛麗塔》在好多個國家、好多個語種版本的小說都曾經遭禁。中國的運氣不錯,在《洛麗塔》最初出版中文版的時候,中國大的環境已經改變了,在西方國家曾經被禁的一本書在中國幸運地出版了。
《洛麗塔》寫一個比較變態的男人和一個少女之間的戀情。我這次不講《洛麗塔》,我講納博科夫另外一本書,是他早期用俄文創作的,後來他自己翻譯成英文。據說原來俄文的名字叫《暗箱》,後來納博科夫自己把小說翻成英文之後把名字改成了《黑暗中的笑聲》。我不懂任何一種外文,但我對這本小說是非常熟悉的,因為這小說在中國已經出版了二十多年,我個人傾向於它原來的名字《暗箱》。讀完這個小說以後,可能覺得《暗箱》這個味道要更好一點。《黑暗中的笑聲》也準確,但是比《暗箱》這種意味要差一點。
我先讀的是《洛麗塔》。讀完之後,說心裏話,那麼一部讓世界震驚的傑作沒有讓我很激動,盡管納博科夫也是一位同行,而且在好多年裏被認為是二十世紀最出色的小說家之一,但《洛麗塔》沒有太征服我。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的時候,我們國家剛剛有留學生,我個人的興趣一直在小說上,而留學生裏麵有英語文學、德語文學的留學生,可能因為當時我寫作,那些留學生願意跟我交朋友。那時我們有一個像現在的學社一樣的小團體,我跟身邊幾個學文學的留學生聊的時候,他們都覺得挺奇怪,因為對我們來說隻有兩國,一個“中國”,一個“外國”,他們就奇怪:“你知道我們英語的小說家就罷了,怎麼還知道德語的小說家啊?還知道法國小說家。”當時他們就跟我說有一本《洛麗塔》如何如何了不起,作者沒得諾貝爾獎,但是他比很多得獎的小說家都偉大。我們在此之前對諾貝爾獎的概念不是很清晰,總是覺得那是個錢很多的獎,很多大作家都得過那個獎。我們這樣很封閉的沒見過外麵世界的國家的大學生,很容易就覺得茅盾文學獎是中國的,諾貝爾文學獎是世界的。後來我們也知道,諾貝爾也不過是搞工科的一個人,他搞這個獎是因為他錢多,這個獎也不過是幾個瑞典人評的,他們之中有的人可能連英語都不是很精通。但是當時我們對諾貝爾獎是很崇拜的,我們就覺得還有沒得諾貝爾獎的比得獎的還出色,什麼納博科夫、博爾赫斯、格林,我們聽起來像《天方夜譚》一樣。從那時候起《洛麗塔》就如雷貫耳,聽說它如何偉大,就像我們沒看過的時候聽看過或聽過的人談《金瓶梅》一樣。
《洛麗塔》書真正進來的時候,可能是太負盛名了,看來也不過如此。然而“不過如此”這話拉開一點,我發現不是《洛麗塔》不過如此,實際這個世界都不過如此。在我們沒有太多可能旅行的時候,很多人隻去過自己家鄉近處的某個城市某個城鎮,外麵的世界聽起來有多大的吸引力,我們隻能在書上、在廣播裏、在傳說裏、在出去過的人的嘴裏知道外麵的世界多精彩多壯麗多妙不可言。但是你真正走出去的時候,你發現這個世界也不過如此,沒什麼大不了的。那麼,有一點對納博科夫、對《洛麗塔》不敬也是自然而然的。拿過來一看,好像不是那種作為小說家會對它五體投地,要作為楷模的偶像,一點這感覺都沒有。
可能是最初讀《洛麗塔》很失望的原因,在後來看到納博科夫的小說的時候反倒放平了,覺得他不過就是一個先用俄語寫作後用英語寫作的小說家,我們用漢語寫作,他姓納,我姓馬。就是因為心態放得很平了,後來無意中摸到了這本《黑暗中的笑聲》,據說是他在去美國之前很多年的小說,是很早期的小說。看了以後非常之喜歡,簡直可以說是愛不釋手。
我不知道是不是寫小說年齡大了以後就會對修辭、文章雕琢起來、講究起來、賣弄起來。我個人很多年都不太寫小說了,我不知道我再寫小說會是怎麼樣一個情形,但是我知道納博科夫過了那麼十年二十年用英語去寫小說的時候,在他的小說取得了世界性的成功之後,我覺得他越寫越差了,我真是覺得他前期的小說非常出色,堪稱傑作。看了他好幾本,差不多每本都很精彩。特別精彩的就是我要談的《黑暗中的笑聲》。
我前麵說了,二十世紀許多小說家寫小說已經和十九世紀有完全不一樣的背景了。就像卡波特,我看他的《在蒂法尼進早餐》的時候,我覺得什麼東西都那麼清晰、那麼容易記住。然後在看電影的時候,發現電影幾乎是原作全麵的展示,除了結尾以外(電影的結尾是好萊塢式的結尾,她不走了,去找貓,找到後兩人接吻,是不讓觀眾心裏難受的結尾),故事裏其他的有趣的、主要的情節幾乎全部原封不動地從小說裏搬出來。接著我就想說,納博科夫的《黑暗中的笑聲》大概是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小說。看它的時候就覺得在看電影,文字和影像的轉換太容易了。所以我想,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電影這個怪物誕生以後,它確實是給它的同行、父親、兄長——小說太多的影響。電影脫胎於小說敘事的曆史,很多好的電影都是從成功的小說轉換過來的。但是反過來,電影真是在很大程度上影響了小說的寫作。納博科夫的小說很多甚至需要畫圖才能說得清楚的,特別視覺化,它比文字更適合用圖像來講這個故事,它太像一部電影了。
納博科夫年輕的時候膽子特別大、氣特別盛,所以他特別瀟灑。後來他年齡大了,他名氣大了、錢多了,但是銳氣少了,創造力也少了,膽子也小多了。在這部小說裏,他是這麼開始的:
從前,在德國柏林,有一個名叫歐比·納斯的男子。他闊綽,受人尊敬,過得挺幸福。有一天,他拋棄自己的妻子,找了一個年輕的情婦。他愛那女郎,女郎卻不愛他。於是,他的一生就這樣給毀掉了。
這就是整個故事,本不必多費唇舌,如果講故事本身不能帶來裨益和樂趣的話。再說,裹滿青苔的墓碑上雖然滿可以容得下一個人的簡短生平,人們卻總是喜歡了解得盡量詳細一點。
我說的瀟灑首先是他開始連懸念都不給你,一開始就說這大概是個什麼故事,然後就說其實人的一輩子不管他怎麼樣,那小小的墓碑上隨便幾行字就可以囊括他一生,不過你要是願意聽的話我說得細致一點。看上去這是一個進入故事的方法,其實不然。它首先是一個進入故事的信心,是講故事的人對自己要講的故事的信心。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受他的影響,但是他的影響肯定是在,我很難說影響有多大,因為我不止看納博科夫一個人的小說,我還看很多別的小說家的小說。我自己寫小說我也願意開始就用一兩句話把這故事說完了,比如我有個小說叫《死亡的詩意》,我從開始就說:“去年聖誕節的晚上有一個漂亮姑娘在拉薩燒死了,這是一個意外事故,這個事故成了本來就不大的拉薩這個小城裏為大家津津樂道的一個話題,後來很快大家就不記得了,隻有離這個故事比較近的人不會忘得那麼快,比如我就是其中一個。”要不是納博科夫年齡比我大得多,我甚至會想是不是他跟我學的,因為這說話的方式、故事開始的方式都很相似。我寫《死亡的詩意》的時候,可能也是我自視甚高的時候,處於個人的巔峰期,自我感覺良好,總是覺得自己很行,中國人民很行。
這個小說一開始就定了一個調子,它是個說故事的小說。小說有很多種,《戰爭與和平》四大卷,你就是把第一卷翻完也不會覺得那是個講故事的小說。現代小說,從十九世紀開始很多小說已經不屑於講故事,我們偉大的托爾斯泰寫《戰爭與和平》的時候不過三十多歲,他要寫俄法戰爭,要把人類最大的命題放到自己的筆下去,豪情萬丈。他在有那麼大的野心,那麼大的誌向的時候,很難心平氣和地跟你講:“我今天跟你講個故事吧。”所以十九世紀的小說家多半不以講故事為己任,雖然十九世紀小說的輝煌給我們留下了那麼多經典故事,但是確實這些作家不都是,甚至都不是以講故事為己任。但是到了二十世紀很多卓越的小說家又回複到十九世紀以前的小說的老傳統、老套路上來。
這個故事是像我這個年齡的人很容易發生的故事,主人公就是我這個年齡,叫歐比,他出身不錯,也有錢,也很幸福,想做什麼就可以做什麼,可能也有很多陰暗心理,但是控製得較好,所以在外麵很紳士,很冠冕堂皇,可是也一肚子鬼胎,雖然不敢做壞事但至少敢想一想。就這麼一個男人,他在某一天很閑,去電影院看電影,發現引座的女孩很漂亮,她輪廓那麼精致,長得那麼小巧,他心裏一下子被牽動了。然後他第二天在同一時間又去那家電影院,那時候的電影院跟中國前幾年的電影院是一樣的,一個電影院隻有一個放映廳,也就是說一個電影在一個電影院裏邊一般要演幾天。現在都叫“影城”了,有八個放映廳,八個電影同時放映,但是也是一個放映廳幾天放一個片子。那男人第二天去的時候,不是想看那電影,是想看那引座小姐。第三天又去,一連去了五天。
這女孩叫瑪戈,她第一天沒什麼反應,第二天就覺得有點異樣了,覺得這人昨天來過。等到那人再來她就知道那人興趣在她身上,不是在電影身上,他已經是第五遍來看這個電影了,這電影沒有那麼吸引人,不是《泰坦尼克》。納博科夫寫了一點瑪戈的心理活動,她想:這個男人挺斯文,看上去像一個有錢的紳士。她就很注意歐比了。
接下來歐比就主動跟瑪戈搭話。他在瑪戈下班之前等在電影院門外,他或者跟著女孩走一段路,或者走在這女孩前麵,他就像背後長了一隻眼睛似的,時刻關注女孩,覺得她沒跟上就把腳步放慢一點,讓女孩過來。他非常努力地創造機會,但他是那種色大膽虛的男人,有色心沒色膽。瑪戈已經知道他對自己有興趣了,這女孩都不耐煩了。某一次,歐比走在前邊,瑪戈走在後邊,瑪戈看前邊馬路上有車的時候走到和歐比並排的位置,突然“嘔”地叫著一下子暈倒,當時歐比立刻英雄救美。瑪戈是給歐比一個機會,要不歐比可能就這麼用後腦勺、用額頭盯瑪戈的梢不知道要盯多久。於是他們就認識了。
瑪戈問歐比叫什麼名字。她一看歐比說話的神情,馬上就斷定這肯定是一個假名,所以在歐比請她吃飯的時候,她先是看著歐比用很好的煙草,用很漂亮的打火機,打火機上麵應該有很漂亮的名字縮寫,她就看那個縮寫,就知道他大概叫什麼名字。瑪戈是個很聰明的女孩,他們吃飯的時候瑪戈就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麻煩歐比一下,歐比就去了。瑪戈馬上把他放在旁邊的帽子拿起來一翻,裏邊有名字。我們看老電影知道,在十九世紀二十世紀之交的時候,很多穿西裝的人都戴一頂桶帽,像個馬桶一樣的帽子,容易搞錯,所以當時男人們戴的帽子裏麵都有名字。瑪戈迅速地把帽子翻開,然後又合上,她已經知道他叫什麼了。
歐比太拿瑪戈當回事了,凡事都客氣得不得了,都殷勤得不得了。不知道民間的說法有沒有道理,“男人不壞,女人不愛”。歐比是這麼一個把女孩當回事的男人,他就是往前一步怕衝撞了對方,往後一步怕失去對方,自己永遠處在那種特別緊張、特別謙卑、特別殷勤的狀態當中。瑪戈就是因為被尊重了,也在他麵前像個淑女一樣。他們聊天時,瑪戈有她自己一套的故事,家事非常感人什麼的,後來我們知道,她是說謊話不打草稿,張嘴就來,而且是張嘴就可以動之以情,可以聲淚俱下,她特別擅長扮演某種角色。那麼,遇上歐比這種在她眼裏呆頭呆腦的男人,她真是如魚得水。瑪戈在歐比眼裏出身可能卑微,工作可能低下,但是氣質高雅、德行高尚。瑪戈也就端起來了,歐比稍微碰到她手,她就說:“哎呀,不要碰我,放尊重點。”很多類似的情形,讓歐比越發對她充滿敬意。
瑪戈也知道,這麼拖下去不是辦法,因為這男人膽子太小,得給他點甜頭。於是有一次瑪戈在電話簿上查到歐比家電話——那個時候有名字就可以查到電話——突然一個電話打到他家去。歐比是個很顧家的男人,老婆又美麗又賢惠,女兒又可愛,家境又好,夫妻之間可以先拆閱對方的信,都沒關係,夫妻關係特別和睦。而這時候突然來一個電話,他剛接電話妻子就問是誰,他當時特別緊張,因為他發現他要說謊了,而在此之前他從來不需要撒謊,他生活裏邊一點陰影都沒有。在電話裏邊,瑪戈千嬌百媚,叫歐比幾乎不能自持。但是他緊張得要命,因為妻子就在身邊,他拚命打岔,特別尷尬。瑪戈終於給歐比開了一條縫,在那麼調教他、逗引他之後,終於開了一點縫。她說自己住在嬸嬸家,要是自己出來住就有地方接待歐比了,讓歐比朦朦朧朧地覺得自己有希望了。然後歐比就說:“住出來不是問題,我給你租,你去看房子,不管在什麼地段,多好的房子都行。”結果瑪戈一下子把房子挑到最好的地段去了,挑最豪華最奢侈的房子。
搬家的這一天,歐比本來是要去瑪戈原來的住處幫她搬家,結果因為有點事去晚了,人家說已經搬走了,他又東問西問,終於有人知道瑪戈大概搬到什麼地方去了。歐比興致勃勃地過去了,因為租這房子,買那些奢華的家具用品都是他埋單。他過去之後,瑪戈眼睛瞪得老大地說:“你這麼快呀。你是不是剛收到我的信就來了?”歐比問什麼信。瑪戈說:“我一到這兒就給你發了一封信。”歐比說:“天啊,我的信應該是這個時間才收到啊。”歐比嚇得出了門就打了一個“馬的”跑回家。剛跑到家門口,碰到郵差從家裏出來,歐比連忙問:“信呢?”郵差說:“送上去了。”這男人一下子就失了主張了,他覺得要出大事了。但是他沒勇氣上樓,他想一想,說:“得了,不管怎麼樣,春宵一刻值千金,那邊還等著我呢,我不管這邊了。”馬上跑回去了。
回去之後,瑪戈問他信拿到沒有,歐比說:“沒拿到,這次慘透了。”瑪戈就說:“你就騙她嘛,這對她也沒有壞處。”在此之前,瑪戈所有的麵貌都是那種自尊、美麗、可愛、善良的,現在突然就露了一下底。歐比心裏邊還是火燒火燎的。實際上瑪戈應該說有點喜歡他,她覺得這男人身上那種上等煙草的氣味,這男人說話從來不瞪眼睛,那麼斯文。瑪戈覺得這男人也還行,他錢也沒少花,心思也沒少費,於是她終於要給這男人一個機會了。她很慵懶地往床上一靠,說:“過來,親我一下,讓我替你解除全部煩惱。”
歐比第二天早上咬著牙從瑪戈房裏出去了,他心裏還是非常緊張,他想了一百種理由。一回到家他就覺到不對了,太靜了。他那是個大家庭,除了妻子女兒,還有傭人,還有一個小舅子保羅。他進門之後發現很多東西被收拾過了,然後他喊了一聲,傭人出來了。女傭出來就大哭,說他們都走了。正說著,保羅回來了。歐比還保留一點自尊,他說:“是一個小誤會,男人誰沒荒唐過呀?”保羅是那種很懦弱,但也喜歡說一點狠話的男人,他說:“我真想殺了你,我姐姐這麼好的人,你怎麼可以傷她的心呢?”我聽著一點也不像受害者的弟弟。保羅不是一個有心機的男人,所以歐比跟他說了幾句,就知道收到信之後,發現信上寫著什麼“小寶貝”之類的很肉麻的話,歐比突然意識到他整個生活從此崩塌了。納博科夫在一開始就給他定位了,說他很闊綽、很高雅,納博科夫就像上帝似的,先告訴你“要有光”,於是就有了光,“要有錢”,於是就有了錢,“要有房”,於是就有了房。但是突然之間,歐比由什麼都有變得什麼都沒有了,因為舉家都走掉了。
在瑪戈為歐比“解除全部煩惱”之前,打過電話之後,跟他還有過一個有趣的插曲。瑪戈去過他家一次,他不希望瑪戈去,但是瑪戈說:“你既然是真愛我,我也真愛你……”反正弄來弄去把他弄得沒脾氣了。他知道他妻子要去做彌撒,就把馬車夫、女傭都支走,讓他家的大房子空下來,沒有其他人,然後等瑪戈來訪。結果瑪戈姍姍來遲,他總共有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瑪戈遲到一個小時。等瑪戈來的時候,他已經心驚肉跳了,他覺得家裏無論哪個成員回來都讓他特別緊張。偏偏瑪戈又穿得特別紮眼,穿了一條紅的連衣裙,特別醒目。瑪戈想看一下,一個對她有興趣的男人究竟是不是像他身上的煙草味那麼高檔、那麼有實力,她實際上是來探察歐比家的虛實的。來了以後她確實是大開眼界,她說原來你房子那麼大,原來你有那麼多藝術品,有那麼多地毯啊。在這個過程裏瑪戈不停地到處轉,一會兒把歐比女兒的東西拿過來,順手就放在一邊,歐比緊張得要命,因為他女兒肯定是家裏的上帝,他說不要動。一會兒瑪戈又把他妻子的什麼東西拿起來,他又喊不要動,他一直跟在瑪戈身後。瑪戈很輕盈,而歐比很沉重,裏麵描寫的是歐比非常笨拙地跟在瑪戈後麵不停地喊:“別動這個,別動那個!”而瑪戈一直在房子裏東走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