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進了臥室的時候,歐比突然忘了家裏某一個成員可能會回來,因為臥室是個會有其他聯想的地方,所以他馬上就把門給關上了。歐比想:這回我可逮住你了。實際上這時瑪戈還沒為他“解除全部煩惱”呢。接著歐比就像貓捉老鼠一樣撲瑪戈,但是每一次他都撲空了。而在某一個撲空的瞬間,瑪戈拉開臥室的門就衝出去了,一下子把歐比反鎖在臥室裏邊了。這時候歐比急了,他不停地喊開門。突然有一個很意外的聲音,是他小舅子保羅,保羅說:“你怎麼了?”歐比想這下可壞了,說:“你快放我出來!”保羅打開門之後問他出了什麼事,他是個紳士嘛,紳士不大說謊的,所以當時他說謊話驢唇不對馬嘴,他說好像進來賊了。保羅說到底進來賊沒有。他說我看見進來賊了。反正他說話就顛三倒四。保羅說報警,他說不要報警,好像沒賊。保羅說那你怎麼被關裏邊了?他說我不小心被關裏邊。整個就是破綻百出。
納博科夫這家夥真的很壞,這故事十幾二十年之後拿出來重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要笑。有時候會覺得裏麵的人物個個像葛優、像陳道明,都是很有幽默感的,在談話的場裏邊總是能夠很好地把握談話的走向、輕重,這個質感特別棒。
保羅盡管是一個肥胖的、傻乎乎的男人,但他還是覺得不對,他主動要在房子裏找一找。在找的過程中,歐比突然看到一塊紅色的連衣裙的衣角從衣櫃的夾縫裏露出來,看來瑪戈躲在衣櫃裏,把連衣裙留出了一塊。但是奇怪的是,保羅愣是就沒看見那麼顯眼的紅色,歐比急著拉他出去。結果正找著,妻子回來了,馬夫也回來了,傭人也回來了,反正都回來了。從家人回來到睡覺的幾個小時裏,歐比緊張得不行,他生怕誰去拉那個衣櫃,瑪戈就在那裏邊。
好不容易所有的人都要休息了,歐比在進臥室之前找了個借口去那衣櫃在的房間,把房間門鎖好,然後走到衣櫃前小聲說:“小寶貝,你終於可以出來了。”一拉門,發現是家裏一塊紅顏色的布料。這納博科夫真的很壞,他寫這場戲的時候寫得很長,那些情節、情形寫得真是特別像電影,我覺得就像在看電影。
瑪戈最早跟歐比約會的一次,歐比戴著婚戒。本來他那麼大了,一個中年男人,誰還會當你是十八歲小夥呀。但是他就自作多情,把手插在口袋裏,拚命要把戒指脫下來,他可能覺得這樣自己的機會就多點。但是他保養得很好的胖胖的手指上還有一圈印子。瑪戈有一次很不留情麵地說:“你何必呢?你結婚就結婚了嘛,你每次把婚戒藏起來你累不累啊。”歐比很自作多情嘛,他覺得自己愛瑪戈已經愛到骨頭裏去了,他以為瑪戈也一樣愛他,他說:“如果我結婚了你就不愛我了嗎?”我看的時候覺得特別肉麻。瑪戈當時說的話特別冷酷,她說:“你結不結婚跟我有什麼關係?你隻要好好地把你老婆騙住就行了。”
在歐比的家人全部搬離了之後,歐比突然發現這棟房子對他已經沒有意義了,他就收拾了幾件衣服,自作多情地要搬到瑪戈家裏去。瑪戈非常不滿意,她說那是一個人住的房子,不是兩個人住的。實際上瑪戈在去了他家之後,看了他那棟房子,知道了他的經濟狀況之後,瑪戈的目標是那棟大房子,而不是眼前租的這套小房子。
瑪戈在歐比之前有過一些戀情,有過經驗,隻有一個讓她特別動心,是一個畫家。瑪戈從小就是長得挺好看的,所以希望自己多一點機會,於是就去一個人體模特班,有很多畫家去畫畫,裏邊有一個畫家曾經把瑪戈弄得神魂顛倒,跟他同居過一段時間。但是那個畫家是那種很多情的男人,不是留鳥是候鳥,所以在一個地方呆了一段時間肯定要走。某一天,瑪戈醒來發現枕邊有一封信,說:“快樂的小鳥飛走了,房租已經付到七月份,祝你開心。”畫家走了,瑪戈覺得特別受刺激、特別沒麵子,也特別傷感,因為還沒有一個男人讓她這麼動情。
瑪戈現在有機會了,雖然歐比沒有和妻子離婚,但他妻子已經走了。她首先要入住那棟大房子,當裏麵的主人。她幾次跟歐比撒嬌、打心理戰,最終歐比無可奈何,讓她搬進了大房子,做了女主人。瑪戈的出身很低賤,她的家庭是那種很差的家庭,比如她的媽媽罵她可能就會用“你的小婊子”之類的話,她挨她哥哥的揍比挨所有其他男生揍的總和還要多。她的生活改善了之後就不再跟家裏來往了,但是有一天她哥哥在街上碰到她把她逮住了,他說:“是不是連你哥都不認識了?”她看到哥哥還是挺高興,但是她哥哥一點也不讓她高興的時間延長,迅速地把她錢包裏的錢全拿出來,說:“看來你小日子過得不錯呀,得了,這點錢讓你哥拿去付酒錢了。過上好日子不能忘了家裏人啊。”瑪戈當時感覺還挺好,她想哥哥當年小看自己,現在我已經跟當年不一樣了。但是她哥哥馬上就說:“光是點酒錢還不夠,你至少還要給我五十馬克,要不然,我知道你這個小謊話精,我要把你的謊話都告訴你的男朋友。”實際上瑪戈屈服了,答應給他錢,但是他還是不放心,還是找上門去了。瑪戈對她哥說:“你先不要進來,我跟他談一下。”然後她進去馬上跟歐比說:“我向你坦白……”馬上痛哭流涕。歐比是個嫉妒心很強的人,他馬上就想是瑪戈對自己不忠了,所以他當時特別緊張,他想:一旦她說對我不忠了,我馬上殺了她。結果瑪戈說她以前說的很多都是騙他的,她家庭是怎麼個情形,現在我終於看到我哥哥了,我們是好人家的孩子,但是很貧窮。紳士歐比的良知一下子被打動了,他說:“沒事沒事,我們見見你哥哥吧。”然後就把瑪戈的哥哥請進來了。歐比表現得很紳士,但是瑪戈的哥哥說:“她說什麼你都信啊,我們根本不是那樣的。”歐比就說:“你不要不好意思,我知道一切。”
在這個回合裏我們看到男人在戀愛裏智商降到零了。這男人智商不應該這麼低,我想他麵對別的事情的時候肯定是遊刃有餘的,我這是用的類比,我雖然不認識歐比其人,但是我看到很多看上去不是智慧過人、聰明絕頂的男人在某個領域裏邊很出色,比如賺錢,有的男人看上去真的不像是很能賺錢的樣子,但他就能賺到很多錢,他就能聞到錢味。而有的男人看上去很書生,但是在某個領域裏就可以迷倒一群人,讓大家對他五體投地,但是可能他到菜場買菜時麵對一個賣菜的老婆子就變成一個很低能的人。歐比事業有成,家庭幸福,應該是一個各方麵都很出色的男人。但是麵對瑪戈的時候處處都顯出低能,那種讓人可憐都可憐不起來的低能。
歐比麵對瑪戈的哥哥的時候,突然把兜裏的錢全掏出來說:“我知道你家裏特別困難,你把這些錢帶回去。”非常奇怪的事情是,不知是納博科夫的想法還是瑪戈的哥哥的想法,瑪戈的哥哥馬上就說:“我們盡管人窮,但是怎麼能要你的錢呢?”可是剛才他還在勒索瑪戈,這時候卻變成了一個和歐比一樣有君子風度的男人。
瑪戈是那種從小就比較靚麗的女孩,在小圈子裏總聽到周圍男人們的一片讚揚聲,久而久之瑪戈就覺得自己很行。有一次瑪戈就對歐比說有人說她像某個明星,她想去演電影。一開始歐比沒太當回事,歐比是那種藝術家類型的,他搞收藏、寫美術評論,他和藝術家的圈子有聯絡,而且他也比較有錢,所以他就順便答應了。聽者無心,說者有意,等另一個場合,瑪戈再提出來的時候歐比突然覺得這事情有點嚴重了,他肯定沒覺得瑪戈適合做演員、當明星。但是瑪戈這麼要求,而且他曾經答應過,他發現成了騎虎之勢,他不做不行。於是他就去找人,或者給某部影片投一部分資,想辦法把瑪戈塞進去做一個配角。
人的能力肯定是三六九等,有特別智慧的,有特別聰明的,有機遇特別好的,也有特別不開竅、特別笨、特別傻、特別木頭的,人是各種各樣的。但是人都有一點是一樣的,就是都有自信,都覺得自己行,覺得沒有自己不行的。我打個比方,現在一年我們國家可能有數以十萬計的電視劇拍出來,因為國家富裕了,資金要找出口,很多人就覺得拍電視劇挺賺錢。拍電視劇賺錢的神話已經被很多有錢的老板接受了,這就給了很多自我感覺不錯、蠢蠢欲動的人機會。每年有數以十萬計的電視劇集出來,也就是說每年有數以萬計的所謂編劇、導演、製片人在吃這碗飯。我經常會遇到這個劇組的張導演,那個劇組的李導演。每一個人都覺得他們那部電視劇就是下一部《編輯部的故事》,就是下一部《康熙王朝》。但是大家都習慣了一年有一兩部好的電視劇,也就是說有二三十集好的電視劇,長一點五六十集,全年也不過就這麼一點收獲,那幾十萬集電視劇很多連上哪怕是縣級電視台、鎮級有線電視台的機會都沒有。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行,每個人自信的程度都是一樣的,我馬原自信,張三跟我一樣自信,甚至比我還自信,李四也跟我馬原一樣自信。自信程度大家是沒有差別的。能力是有差別的,智力、悟性、記憶力、經驗這些方麵肯定是千差萬別的。
瑪戈就是犯了這個錯誤,她就是覺得自己行,因為她從小就聽到她周圍的人說她是美女,都說她能當明星,所以她就認為自己能當明星,而且歐比幫她實現了這個夢想,讓她進了一個劇組。然後她對自己參與的電影充滿了信心,遇上人就說:“最近將有一部最好的電影出來,這部電影裏要推出一個人。”人家問她是誰,她說:“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她對自己充滿信心。
在瑪戈已經被歐比帶到了當時柏林比較高級的文化圈子裏麵,所謂上流的文化沙龍社交宴的時候,某一天,在一次沙龍聚會裏邊,歐比意外地遇到一個人。那個人是一個畫家,歐比曾經看過他的作品,認為他是一個天才。歐比正跟他握手的時候,瑪戈一轉身看到了那個男人,他就是棄瑪戈而走的那個畫家——雷克斯。從這一刻開始,瑪戈的命運將跟以前不一樣,歐比的命運將一步一步滑向悲慘,最後到慘不忍睹。
在雷克斯走進歐比和瑪戈的兩人世界之前,瑪戈已經讓歐比的生活徹底顛覆。雷克斯實際上非常早就進入到這個故事裏來,一開始講這個故事就是歐比突發奇想,要讓世界名畫動起來,因為當時電影已經具備了這種可能性,這肯定是一個很好的創意。他就想找一個人,當時找的一個畫家就是雷克斯,也就是說他跟雷克斯曾經有過電話和書信交往,但是僅此而已。雷克斯回到柏林之後在一次所謂上流社會的沙龍上與歐比見麵了,他們由社交變為了真正的交往。在他們握手的一瞬間瑪戈看見了雷克斯,但是她當時一點也沒流露出。有人說女人天生是演員,這句話肯定有一點道理,因為在後來的故事當中瑪戈一直成功地扮演了一個無辜地被歐比委屈的女孩。雷克斯進入這個故事以後,就不隻是天翻地覆了,完全是另外一番景象,殘酷到極點。
雷克斯看見了瑪戈之後突然發現他雖然有過很多個女人,但是唯一不能忘卻的就是瑪戈。看來瑪戈對男人還是有非凡的影響力,每一個有過她的男人都不能忘記她,包括這個風流倜儻的畫家雷克斯。從此他就再也沒有離開過瑪戈。但是這時候瑪戈已經是歐比名正言順的女人,她可以隨歐比出入各種社交場合,歐比幫她拍電影,她住在歐比那棟豪華的大房子裏,儼然是歐比家的女主人。雷克斯個人的興趣應該不在他和歐比的所謂業務交往上,因為歐比這時候已經沒有那麼多興趣去做電影什麼的了。這時候難過的實際上是瑪戈,她處於兩難境地,作為一個有野心也還基本上知足的女孩,她的初步目的已經達到了,她進一步就希望能成為歐比名正言順的老婆。準確地說,那個時候瑪戈還不是壞人,雖然她後來做的事情比壞人還壞。
瑪戈是被雷克斯變成女人的,在雷克斯之後瑪戈也有過別的男人,但是在她心裏雷克斯是不可替代的。雖然瑪戈當時也想守住己方的一畝三分地,守著歐比,但是對於雷克斯對她的進攻她隻是象征性地抵抗了一下,實際上是半推半就,立刻重新落入雷克斯的手。雷克斯發現要想和瑪戈在一起,最好的辦法就是跟歐比交朋友,走進歐比的生活。他登門去拜訪歐比。歐比是個糊裏糊塗、大而化之的男人,用小說裏麵一些次要人物的說法,“他是一個好紳士,闊綽、大方、善良”。家裏來了這麼一個客人,而且是不停地來,他居然一點也不提防,這個男人還是有點問題,假如他喜歡自己的女人,怎麼可以不對另外一個男人頻頻造訪起疑心、起戒心呢?當然這個是作家的權利,是納博科夫的權利,納博科夫就希望歐比在那個階段糊裏糊塗。
雷克斯發現走進歐比生活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讓歐比什麼都不以為意。比如他故意當著歐比的麵和瑪戈調情,或者他就直接告訴歐比說:“我想和瑪戈幽會,她不肯去。”他還故意對瑪戈說:“明天五點行不行啊?”瑪戈說:“我不許你開這種玩笑。”瑪戈實際上是心裏有鬼的嘛,因為歐比就在旁邊。這時候歐比還覺得這個事挺幽默,他也跟著幽默,你幽一默我幽兩默,他說:“太可惜了,她明天有事不能去,太可惜了。”他被人戴了綠帽子,他不但不自覺反而有一點自鳴得意。這是雷克斯的聰明。這麼幾次之後,雷克斯對歐比就像不存在一樣,因為他發現有歐比在的時候你盡可以什麼話都跟瑪戈說,完全不用避著歐比,你所有可以當他的麵說的話他都可以當作是玩笑。
烈火幹柴碰到一起,用我們北方的話就是“老房子失火——沒救了”。當時他們倆已經是沒有辦法不見麵,千方百計找一切機會,甚至是當著歐比的麵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給對方暗號。這事情多可怕,自己的女人在身後一肩之隔對麵前的男人使各種各樣的眼色,這個情形好可怕。納博科夫就這麼寫的,而且後來特別戲劇化,比這個甚得多。瑪戈是深得馭夫之道,駕馭男人的竅門她簡直是爛熟於心,她太厲害了。每次歐比表現出一點點嫉妒、一點點猜忌,瑪戈馬上大光其火,大吵大鬧,把歐比弄得總是覺得自己亂猜疑,自己錯了。
瑪戈和歐比本來有一個計劃,因為對苦孩子瑪戈來說,那種貴族的生活簡直是可望不可即,但是突然之間她發現渴望的享受現在都可以有了,她就有很多要求,比如要去度假、旅遊。應該說在當時的歐洲,德國一直是一個很刻板的國家,工業比較發達,但是汙染嚴重,缺乏情趣,缺少浪漫氣息,柏林這種大工業城市尤其如此,所以他們很早就說要去法國度假。但是因為雷克斯的出現,歐比幾次有時間了,說出去度假,瑪戈說不行,她曾經十分渴望的度假突然被她一拖再拖,歐比也沒太在意。如果要出去度假,瑪戈可能要跟雷克斯長時間地分開,他們已經不能忍受哪怕是小別。
這時候雷克斯突發奇想,他跟瑪戈商量好了,然後找歐比說:“你們出去肯定要找一個司機,我車開得蠻好,我給你們當司機。”於是擬議中的法國之遊一下子就成行了。瑪戈的積極性一下子就上來了。但是他們發現出去玩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住客房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瑪戈肯定是不希望和歐比住在一起,她肯定希望設法跟雷克斯住在一起,但是就是沒有機會,所以她看什麼客房都看不中。我們知道,大部分客房都是相對獨立的。直到有一次他們去法國一個相對小一點的客棧,看到一個房間是兩套臥室共用一套衛生間。本來這是個不可想象的事情,衛生間這種最私密的處所肯定應該是獨立的。但是看到這套房間的時候,雷克斯和瑪戈不約而同地看對方,瑪戈馬上說就要這兒。她立刻找到非常多的理由說這房間好,整個法國都不存在,隻存在這麼一間房子。說實在的,他們的法國之遊就這麼一間房子,在看到這套房子之前,所有的房子瑪戈全部都相不中,到哪兒都不行。實際上法國對她一點也不重要,整個法國還抵不上一個雷克斯。
瑪戈第一次進衛生間就把門鎖上了,歐比在房間裏還說:“我不會衝進去的,你何必鎖門?”他還自己在這兒幽默呢。裏邊傳出放水的聲音。歐比就在看報紙,看了很長時間,歐比問:“你怎麼還沒洗完?”裏邊沒有人應聲。他就拚命敲門,然後發現水已經流出來了,他就急了。正準備撞門的時候瑪戈突然就開門出來了,她說:“我在浴缸裏睡著了。”
對瑪戈而言,對他們三個旅行家而言,這套房間就是整個法國。
接下來出了一件很特別的小事情,我們的主人公歐比遇到了一個老熟人,這個老熟人是一個著名的流亡作家,叫康拉德。康拉德有很多特別著名的小說,他是二十世紀初世界上出名的小說家,他是波蘭人,但是後來在英國,一般把他看作英國作家,是一個特別擅長寫神秘、寫人隱秘的內心的高手。在卓別林的《舞台生涯》裏邊,主人公遇到了一個藥店的老板叫弗洛伊德,那個弗洛伊德跟他講心理障礙,講潛意識,他實際上就是那個偉大的精神病學奠基人弗洛伊德。在這部小說裏邊,歐比遇到的就是那個英國作家康拉德。康拉德也是一個特例,他和納博科夫一樣,有自己的母語,但是後來成為用英語寫作的大作家,納博科夫本人也是這樣。我想納博科夫寫這一段的時候,可能已經預示了他後來的路實際上和本書中似乎是順便寫到的大作家康拉德一樣的,又一個用母語寫作的小說家,最後變成用英語寫作的名震世界的大作家。就像我們在電影《阿甘正傳》裏邊看到的阿甘不停地與曆史相遇,越戰、貓王、水門事件、中美乒乓外交。這實際上一直是西方文學、藝術的一個傳統,就是個人總是和曆史發生碰撞,這一直是西方一個雖然看上去很簡單也很便捷,但是很有效果的方法。他們不僅是在曆史題材上這麼做,在宗教題材的作品裏更多,很多作家小說裏的人物就是《聖經》裏的,有相似的心路曆程,有相似的經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