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言:“幸福的人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此話要看怎麼理解。有時候,不幸的人是相似的,幸福的人卻各有各的幸福。一個自以為幸福的人,總不由自主看看還有誰比自己更幸福。這一比,就比出差距來了。他們非常強調自己與別人的那一點差異,一定要比別人更幸福才行。兩個誰也不服誰,結果,大家各自堅持自己的幸福吧!
凝望孩子
在這個世界上,隻有孩子才是最美麗的。我指的是那種內在的美。
沒有誰會毫無來由地去恨一個孩子,這個世界上所有的恨總是緣於先遭受了傷害。被傷害者施之於報複,使先發起者受到同樣或更大的打擊,轉而成為被害者,被害者再以牙還牙。如此恩恩怨怨,總無了結,偌大個人間,到處是亂飛的箭,到處是傷人的刀,於是到處也樹滿了自衛的高牆,人們躲在那座座虛弱的牆後麵,苟且偏安。
而孩子不。他們不設防,他們是白紙一張。打也好,罵也好,惡語侮辱也罷,孩子坦然地接受這一切。最多是號啕哭一場。孩子決不報複你,隻是用一雙至真至純的眼睛望著你,一直看穿你陰晦的內心。金庸著《笑傲江湖》中令狐衝練成“獨孤九劍”,百招皆失,遂天下無敵。以無招勝有招,恰似孩子的以坦然對待世間的明爭暗鬥,勾心鬥角。不設防則無須防,所以最終也沒人去恨孩子。孩子是我們返樸歸真的哲人。
每當我看到到處亂爬的孩子抓起地上的無論什麼東西(哪怕是一堆爛泥)就往嘴裏塞的時候,我笑不出來。我會湧起發自肺腑的感動。孩子們這是在體驗啊!他們是靠嘴吸吮奶汁維持了自己的生命,嘴是他們最直接的生存工具。他們對不知道的事物,總是毫不猶豫地用自己最可寶貴的東西來考察,來體會,這有什麼可笑的呢?在我們這個越來越不能明辨是非的社會,人們相信權威,相信書本,被動地接受廣告的彌天大謊,盲從地瘋狂追逐那些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要追的東西。轟動效應,人雲亦雲。人們越來越多地喪失了考證的耐心和自信。雖然有那自稱不崇拜名人的人存在,但他們也很少去驗證自己所接觸的事物的真偽,隻不過跟著感覺在迷茫地走。他們打出的旗號事實上是另一種形式的隨波逐流,是嘩眾取寵,更無可取之處。
爛泥固然醃匝,但我們仍然要為孩子那種勇於探索的精神所深深感動。
我常常駐足凝望孩子們的遊戲,踢毽子、跳房子、過家家,他們常常滿頭大汗,小臉紅撲撲地沾滿了塵土。但他們從不會因為勞累而停下來。他們執著地以為自己在做一項艱難而偉大的工作,無論成敗如何,他們從不在乎,隻是深深地投入。
成年人卻沒有閑暇去注意孩子們的遊戲。他們有自己的事要做。大至國家的疆土,種族的興亡,連綿不絕的戰爭和流血,談判桌上的虛假握手言和,小到一家老小的吃穿用度,鍋碗瓢盆,無一不讓他們牽腸掛肚,眉頭緊鎖。他們或衣冠楚楚,或服飾不整,在大街上行色匆匆地前奔。他們太勞累了,靈魂上已經皺痕累累。他們難得停下來看看那些歡笑著遊戲的孩子,不由地輕輕發出一聲長歎:“孩子們多幸福啊!”
這是一聲居高臨下的長歎。但他們哪裏知道,在這些汗流滿麵的孩子心中,那些大人們的勞頓奔波,滿腹心事何嚐不是一種遊戲,隻不過這種遊戲十分乏味,遠沒有他們自己過家家有趣罷了。
凝望孩子,我們像凝望一麵鏡子,一種哲學。
歲月分野
女兒不愛睡午覺。每到周末的午後,我們吃完飯就頭昏腦漲,恨不得好好睡一會兒。7歲的女兒卻精神頭兒十足,又蹦又跳,一會兒跑到這屋,一會兒跑到那屋,一會兒跑到客廳,或者讓我們帶她下樓去跳繩子。我常常想,這孩子怎麼一點也不累呢?
其實,我小的時候也不愛睡午覺。炎熱的夏天,和同伴們前呼後擁地去河裏遊泳,那是多麼愜意的事!可父母偏偏逼我們躺在炕上,不許亂動。而我們翻來覆去,毫無睡意,那滋味,簡直就是活受罪。好在,家長很快就進入夢鄉,我們則冒著回來挨揍的危險,逃出家門,直奔河邊。我想,孩子和成年人的生物鍾是否分屬截然不同的兩套係統,要不怎麼有這麼大的差距!而成年人喜歡把自己的經驗強加於孩子,認為孩子也是如此,而忘記了自己曾遭受過的折磨。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逐漸地習慣了午睡。這說明我的生物鍾調整過來了。我覺得大人和孩子的區別,願不願意睡午覺,可能就是指標之一。這背後應該有生理學上的解釋。但從社會學角度分析,是不是也可說得通?
拿我女兒為例,孩子的睡覺時間並不少,一般都會在10個小時以上,但大多集中在晚上,屬於早睡晚起。他們醒著的時候,往往是這個世界最熱鬧的時候,而成年人很少睡這麼多覺。他們或者早睡早起,或者晚睡晚起,或者以午覺補充。他們願意在深夜思考,在清晨漫步,而把中午的大好時光拿來睡覺。
孩子喜歡熱鬧,大人喜歡安靜。愛靜的孩子會讓人莫名恐懼。試想,一個幾歲的小孩兒在樹林裏獨自漫步,這是不是有點詭異?孩子對身外的世界充滿了好奇,他們成群結隊,打打鬧鬧,那裏看一看,這裏瞅一下,永遠有問不完的為什麼。他們喜歡白天,喜歡和人群打交道。對孩子最大的懲罰就是給他孤獨,讓他一個人悶在屋子裏閉門思過。而對於一個成年人來說,讓他一個人獨處幾天,簡直是至高的獎賞。成年人喜歡月明風清,安靜祥和。這是因為他們浸潤世事太深了,需要適當適度的短暫逃離,以便重新精神抖擻地投入戰鬥。
所以,孩子的不睡午覺,是他們在抓緊時間積極享受世界的喧囂,成年人的午睡則相當於清晨在林蔭中呼吸新鮮空氣,在空寂的廣場上散步、遐想,這是他和外部世界的瞬間的切割。他們難得有此享受。
孩子與成年人,就在這裏悄然分野。
幸福沒有相似的
一個從小父母雙亡的人,跟另外一個人講起童年的悲慘遭遇。另一個人哭了,因為他也是自幼失怙,飽受同伴欺淩,二人同屬被侮辱和被損害的一族。前者憤世嫉俗,後者深表理解;後者懦弱畏縮,凡事不願參與,前者也點滴在胸,能站在他的角度為其考慮。後天性格,皆由成長環境塑造而成。同病相憐的人,總能找到共同語言。
一個糖尿病人跟另一個糖尿病人交流病後的痛苦,治療經驗,有何偏方,“你吃什麼藥呢?”“哪一種最靈?”“步行,每天堅持步行!你堅持了嗎?”看他們唾沫橫飛的樣子,太投入了。沒有任何事再比這件事重要。
換一個場景。一個開寶來車的,美滋滋地來到飯桌上。旁邊一個開保時捷的問,你那車多少錢?寶來車主說,20多萬吧。保時捷司機“哦”了一聲,沒再言語。寶來車主不甘心啊,就問,你那車多少錢?保時捷司機說,也沒多少錢,才80多萬。你說,這對話還能進行嗎?寶來車主本來以為加入了幸福俱樂部,卻被人當頭一棒,打個暈頭轉向。
一個病人不會跟另外一個病人比慘。除了《唐伯虎點秋香》中,周星馳和那位同樣強烈要求賣身的人比慘外,誰也不會以“我比你更慘”為榮。看對方已經病入膏肓,這個還能蹣跚行路的,最多也就是暗自慶幸一下:虧得我沒有像他那麼慘!此外,就是對對方的同情了。“我的血糖加號比你高,我就比你更牛。”這種情況出現的幾率非常小。
格言:“幸福的人總是相似的,不幸的人卻各有各的不幸。”此話要看怎麼理解。有時候,不幸的人是相似的,幸福的人卻各有各的幸福。一個自以為幸福的人,總不由自主看看還有誰比自己更幸福。這一比,就比出差距來了。他們非常強調自己與別人的那一點差異,一定要比別人更幸福才行。兩個誰也不服誰,結果,大家各自堅持自己的幸福吧!於是,不幸的人總會惺惺相惜,以己推人,幸福的人卻因為牛氣衝天,實在找不到什麼相似之處。
女兒的吻
母親去世了,父親和女兒相依為命。可是屋漏偏遭連陰雨,父親又下崗了。40掛零的年紀,又沒技術,隻好每天出去幫人家打短工,裝修、搬運、送套餐、送報紙,隻要能掙來錢,什麼都幹。好在,女兒學習很出色,而且已經能夠熟練地做家務。回到家裏,一碗清淡但是熱氣騰騰的白菜湯就會端到父親麵前。
每天清晨,父親早早地就出去了。女兒總會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上一下:“爸爸,祝你好運!”他笑了,那輕輕一吻,讓他這一天都充滿了幹勁兒,出多少汗都不覺得累。日子清貧如水,每一分錢都要掰開來數著花。可是看到女兒,父親的詞典裏就再沒有“苦”這個字。
這天回到家裏,女兒高興地告訴他:“爸爸,今天是父親節,您瞧,我買什麼了?”女兒端上來的,是半隻雞腿,小心地切成很細很細的薄片,居然也有小半盤。“唉,咱中國人還過什麼洋節,以後不要這麼破費了。”父親嘴上這麼說,其實還是很高興。
吃完飯,女兒又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爸爸,我給你的禮物!”父親心裏“咯噔”一下子,這孩子怎麼淨亂花錢?他知道,很多女孩子都喜歡弄一些所謂時尚的東西來,價格奇高且不實用。我掙點錢容易嗎?
打開一看,裏麵卻空空如也。
女兒這是在搞什麼鬼把戲?
“哈哈,裏麵裝的是我的十個吻,我不在家的時候,你打開盒子,就是我在吻你!”
父親笑了。他伸開胳膊,抱住女兒。他感覺到女兒真是長大了。
每天早晨再出門,父親就把盒子帶在身邊。這是他無窮的動力啊!
你的聲音
那段時間,他和妻子的關係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如果再這樣拖下去,他堅信自己馬上就要死掉,而妻子顯然也已經厭倦了這樣的生活。雖然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問題,但兩個人都彼此心照不宣,小心翼翼地踩在搖搖晃晃的鋼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