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青銅時代:夜郎人創造的古國文明(2)(2 / 3)

那麼,巫師行儺驅鬼治病,是怎樣的一種情形呢?如儺堂戲首先是開壇請神,然後是開洞,最後為閉壇。開壇、閉壇為儺儀,包括請神、酬神、送神的內容。而開洞則是驅鬼逐疫的主要部分,種種驚險的儺技即在此時展現。與儺技相隨的是揮刀舞劍,畫符念咒,怒聲喝斥,敲竹拍板之類,調動各種手段同鬼魅搏鬥,最終將其驅出。鬼是多種多樣的,有凶死鬼、吊死鬼、過路鬼、老虎鬼、落水鬼、扯腳鬼、迷魂鬼、撒沙鬼、攔路鬼、伏牆鬼、矮腳鬼、閉氣鬼、替死鬼……不一而足。儺技則有開紅山、上刀梯、踩鏵口、下油鍋、口含紅鐵,等等。開紅山是以一尖刀紮入巫師頭頂寸許,巫師可頂著尖刀作巫歌巫舞;上刀梯則將數十柄尖刀兩兩相對紮縛於廣場上之高杆,巫師赤腳攀援刀刃而上,皮膚完好無損;踩鏵口是將一鐵鏵在炭火上燒紅,巫師赤腳踩鏵而不被灼傷;口含紅鐵與此同;下油鍋則將菜油燒沸,巫師可伸手入油鍋中撈取油炸魚,肉而無任何危險。在巫師眼裏,施儺技的本身即能收驅鬼治病之功。而儺祭儀式在念、誦之外,還有唱有舞。一方麵是為了驅鬼逐魔,另一方麵也起到“娛神”的作用。正如王國維在《宋元戲曲考》中所說:“巫之事神,必有歌舞。” 此中最能體現夜郎巫儺文化特點的正是我們在本書上部陳述過的“撮泰吉”及“茅古斯”,作為夜郎人巫儺文化的遺存,其最大特點正是一種神巫之舞,甚至如“撮泰吉”,還被人類學者、藝術家稱之為“中國戲劇的活化石”,正體現出巫儺儀式中這種娛神的表演特點。

三、符號化:從具象到抽象的審美形式

彝畫:宇宙之源圖

誠如前述,夜郎人的巫歌巫舞,與他們的原始宗教祭祀活動有關。可以說,夜郎先民最早的歌舞即起源於原始宗教迷狂所喚起的一種心靈的衝動。這種衝動,也包括英國人類學家德斯蒙德·莫裏斯所說的“審美的衝動”。他在評論那些史前藝術家“精美”的岩畫時曾說:“我們智人的審美衝動並不是某種晚近文明熏染的結果,而是人類這個物種自古有之、根深蒂固的一種需要。”在他看來,“人類的藝術衝動也是人類區別於動物的特性之一”(轉引自(英)保羅·G·巴恩《劍橋插圖史前藝術史》)。當然,夜郎人的歌舞及其他藝術形式,經過漫長的歲月,特別是在進入青銅時代後,人的理性上升,這種審美的衝動就有可能逐漸轉化為對美的自覺的追求,進而能夠按照美的規律造型。

其實,這個過程早在石器時代即已萌芽。隻不過夜郎先民的這種審美衝動,最初可能是來源於他們在打製石器時,對石器形體性狀及色彩的初步感受。夜郎先民利用獨特的”銳棱砸擊法”所得到的石器,在鋒利、好使的工具效能之外,他們對其均勻和相對的規整顯然產生了一定的美感。而在夜郎故地多處遺址出土的石球、石鏃等,特別是隨著工具的進步,進入新石器時代,他們能夠磨製有段、有肩的石锛、石斧,製造光滑、鑽孔、有刻紋的各種骨、角、石器及裝飾品,如墜、玦、鐲、紡輪等,甚至製造中心穿孔、以繩連綴的紅瑪瑙管形掛飾等之後,他們的審美感受已從現實功利的、合規律性的形式要求,如均勻、光滑、節律等,進入到精神生產的層麵--以裝飾為美,這正是夜郎先民及夜郎人審美活動的一大飛躍。

不過,正如夜郎先民在磨製石器時所產生的審美衝動有著明確的功利目的一樣,他們開始從事原始藝術的創作時,也是為了生存的現實需要,因而在風格上都有寫實的特點。即便是以神靈世界作為描繪對象的岩畫,也大多以夜郎人的生活場景為藍本,表達著他們對在另一個世界生存著的祖先或神靈的祈願與情感的寄托。體現在貴州花江流域及其他夜郎故地的岩畫中,便是對現實世界的直接描摹。此中有大量的動物特別是馬與狗;有腰刀、弓箭、馬鞍、馬槽、長棒、銅鼓、鋤等日常生活用具及祭祀重器;也有他們生存的自然環境如田園、山川、房屋、日月星辰、山路及樹木等;當然更有著作為這個世界的主體的人。以此表達了他們對現世生活的熱愛和肯定。他們也畫裸婦、女陰、正在交配的疊蛙,以表達他們對生殖的崇拜。夜郎人對生命世界的關注,正是通過他們描繪在岩石上的藝術體現出來的,這不隻直接或間接地反映了他們的狩獵、放牧、農耕及其行巫、歌舞的生活,也確鑿地表達了他們對於人、動物、神與自然之間和諧共存的理想和願望。而這一切,正是通過他們的原始宗教的祭祀活動來實現的。他們的岩畫裏不僅畫了正在用木棒撞擊銅鼓行巫的巫師,畫了雙手上舉正在狂熱地跳著巫舞的人群,甚至在川西南珙縣的岩畫上還有手執法器對著太陽作法的巫師。而太陽神之作為夜郎人崇拜的對象,也累累出現在他們的岩畫裏,甚至成為他們的銅鼓鼓麵中心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