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漢銅馬車
人類學者曾將人類文明的標誌,概括為文字、金屬器及城巿三要素。但也有人認為,還應包括原始宗教祭祀場所,甚至國家組織形式等等。不過,就大多數學者的觀點來看,一般都認為,在某個地域內的某個社會裏,隻要同時具備了上述要素中的2~3個,便可以確認該社會已進入文明時代。夜郎國不僅有長達數百年的國家形態,有城巿,有祭祀場所,有青銅器甚至鐵器的製造,其統治民族夷人早在五千年前就已創造了古夷文。凡文明所需要的諸種要素一個都不少。事實是,夜郎民族用勤勞的雙手、智慧的頭腦,在兩千多年前,確曾創造了燦爛輝煌的古夜郎文明!
一、銅鼓:夜郎青銅文化的象征性符號
銅鼓競渡紋
銅鼓在中國南方各少數民族社會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也是夜郎民族進入青銅時代最典型的器物。據考古學界對貴州、雲南、廣西、四川等省出土銅鼓的研究,早在春秋之世,夜郎民族就已經開始生產並使用銅鼓。因此也可以說,銅鼓作為青銅時代的夜郎重器,也是夜郎青銅文化的象征性符號。
夜郎銅鼓在漢文獻中最早的記載,見於《後漢書·馬援傳》:“援好騎,善別名馬,於交趾得駱越銅鼓,乃鑄為馬式。”此中的“交趾”,即為與夜郎南境交界處,駱越人則為布依、壯、水、侗族的先民。此後在《舊唐書》、《宋史》、《嶺表記蠻》、《黔苗圖說》、《黔記》、《溪蠻叢笑》等史、誌書中均有關於銅鼓的記載。彝文獻中的記載更為豐富、具體。夜郎故地至今還留存了大量以銅鼓命名的山、岩、坡、關、原、坳、河、水、溪、灘、塘、潭、井、鄉、寨等不下百十處,蔚為大觀。貴州普安縣青山鎮還有銅鼓山古文化遺址。據考古學界研究,從這裏出土的青銅器具及石範、陶範等看來,當地夜郎人至遲在西漢中期已開始了青銅器的鑄造,其上限則應在戰國晚期。赫章縣可樂出土的銅鼓亦與此同。而畢節青場瓦窯遺址商周地層中發現的6件青銅鑄造石範,說明至少在三千年前的商周時期,夜郎故地已進入青銅時代。
正因為青銅的冶煉與銅鼓鑄造、應用的曆史,在夜郎故地如此久遠,所以夜郎各世居民族不但在他們的習俗及民間傳說中留存了大量關於銅鼓文化的內容,而且至今在仡佬、布依、侗、水、壯、苗、瑤等民族的日常生活中,仍然大量使用銅鼓。傳說中的銅鼓在夜郎民族中的主要功能都是作為可通神靈的祭器使用的,因此在夜郎民族中受到特別的尊崇而輕易不動用。《宋史·蠻夷傳》“西南諸蠻”條記雲:“西南諸夷,漢牂牁郡地,……疾病無醫藥,但擊銅鼓、沙鑼以祀神。”也證實了這一點。銅鼓來曆的神化方式,正好強化了對銅鼓這一重要功能的理解和認識。而銅鼓這一祭神的作用,又往往同祈禱豐收聯係在一起,這大概就是古代許多稻作民族祈年的一種儀式。廣西紅水河流域(古牂牁江中下遊)本在夜郎文化圈內,當地壯族有敲銅鼓祭天祈雨的習俗,據說是為了祭雷神。雷之成為百越人的崇拜祭祀對象,顯然與降雨時往往電閃雷鳴有關。古越人對此種現象無法理解,便視之為雷公電母在掌管降雨,因而祈雨時便擊銅鼓以鼓聲象征雷聲,從而實現感召天神以降雨的目的。如同《廣東新語》所雲:“雷人輒擊之,以享雷神,亦號之為雷鼓雲。雷,天鼓也。……以鼓象其聲,以金發其氣,故以銅鼓為雷鼓。”
此外,夜郎民族在喪葬習俗中也離不開銅鼓。這顯然是從銅鼓作為祭器可以通神延伸而來的又一重大功能。如清末民初,安順縣灣子寨的老人在彌留之際,家人要將老人扶坐在銅鼓上落氣後方行沐浴;平壩大狗場老人咽氣時,除扶其坐在銅鼓上,還要用兩麵銅鼓墊腳。而在治喪過程中,擊銅鼓就更是夜郎人必行的一種葬儀。《嘉靖貴州圖經》裏記述道:“石阡縣苗民司之仡佬,喪葬擊銅鼓唱歌。男女圍屍跳躍。”筆者上個世紀60年代曾在貴州瑤山、瑤麓兩地考察,見過當地瑤胞跳銅鼓的情景,當地凡老人去世,即砍牛跳碓。當死者女婿砍牛時都要敲銅鼓,跳舂碓舞。一時間嗩呐高奏、鐵炮轟鳴、人聲鼎沸、銅鼓聲聲,驚天動地,仿佛在歡送死者的靈魂去到另一世界。
銅鼓曾經被考古學界按其形製分為萬家壩型、石寨山型、冷水衝型、遵義型、麻江型、北流型、靈山型及西盟型等八種類型。此中以萬家壩型銅鼓出現的時間最早,約在春秋早期至戰國末期之間,是中國及南亞目前發現的最早冶鑄的銅鼓,故又稱之為早期銅鼓或原始銅鼓。其型製古拙、鑄工粗糙,鼓麵有太陽紋,少數出現暈圈,無蛙飾,一般都裝飾著花紋。後來出現於戰國末期至東漢初期的石寨山銅鼓則鑄造精美,紋飾繁縟,鼓麵有光體、光芒及暈圈。暈圈內一般都以四隻翔鷺紋為裝飾,胴、腰部位則飾有立牛、羽人、裸人及船等寫實性圖案。據考古學者研究,從雲南晉寧石寨山出土的這一類型銅鼓,是在萬家壩型銅鼓基礎上發展演變而來的。同在江川李家山出現土的銅鼓一樣,因為出土之地均屬古滇國,因此又稱之為滇式銅鼓。由於銅鼓在雲貴高原上出最早,因此考古學者認為:銅鼓是發端於雲南而後廣泛向四麵八方傳播的影響巨大的青銅器。此外,在貴州赫章,雲南曲靖、呈貢、廣南、文山及廣西西林等地還出土了約當戰國及西漢時代的銅鼓。而這些地方,大都屬於古夜郎國疆土,因此,可以說夜郎民族是最早使用銅鼓的民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