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桑吉正在查閱一份賬本,見陳華沒頭沒腦的闖進來,不由狠狠擰起了眉頭,老板可不喜歡沒有禮貌的人,尤其是這些漢人。
陳華可顧不得許多了,情緒在跑來的短短幾步路上已經醞釀的差不多了,開口便哭訴起來:“救命,老板,請無論如何救救我…”哭著哭著竟跪了下去。
看他涕淚四流哭得驚天動地,老板很是吃驚。“怎麼了,你站起來說!”老板的口氣很硬,能不能說服他幫忙,陳華實在沒有把握。
但是無論怎樣,必須攻下這個難關,這一根救命稻草必須牢牢抓住,陳華一邊哭一邊爬起來,斷斷續續把事情說了一遍。“我有個表哥,其實是很老實的一個人…不知道為什麼卻被警察抓了起來。剛才我就看見…看見他被捆在車上,將被押赴刑場槍決了!老板,請你無論如何救他一救,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你的大恩大德…”他一邊抹淚,一邊從指縫裏偷看,心裏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老板搖搖頭:“我怎麼幫你?這是政府的事,我沒這個本事。”
這一口拒絕,象當頭澆來的一桶冰水,叫陳華遍體生寒。但是一桶水可是擊不退陳華的,也許一桶刀子可以。陳華繼續哀求:“老板,請你一定幫幫忙,我…我願意一輩子給你白幹活,不拿你一分工錢,請…”
老板桑吉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臉一扳喝道:“滾!”
他這一聲斷喝反而又激起了陳華的鬥誌,“撲通”跪下來,用雙膝行走,挪到桑吉身前,抱住桑吉的大腿大哭:“老板,救命啊,請救救命啊!我願意出錢,願意出錢…”
不出所料,等待他的是老板的飛起一腳,正踢在額頭上。他頓時撲倒在地,頭上登時鮮血長流。但是以前最令他害怕的流血,這時反而令他輕鬆,好像由此卸脫了一點心靈上的負擔。轉眼他又爬了起來,再次撲了上去,號啕大哭。
桑吉還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人,很是吃驚,也很是厭惡。在他們的心目中,除了麵對神,一個男人是不能隨意下跪的,陳華這樣的做法自然會遭到鄙視。但是桑吉雙腿被他牢牢抱住,一時又掙脫不開,頗為狼狽,叫道:“你讓我起來…混蛋,你讓我起來!”
這時小祁也出現在門口。“老板,你就幫陳哥這一回吧,他也很可憐的,親人就要被槍決了,你別怪他。”小姑娘神色憂鬱,對陳華也抱著莫大的同情。
桑吉看看她,又看看身下的陳華,突然飛起一腳將他踢飛出去。陳華一頭撞在牆上,頭上又多了一道傷口,血流更是暢行無阻。小祁驚叫一聲,忙上前來看他。
陳華搖搖頭,謝絕了小祁的關心。他雖然滿頭滿臉血汙,並沒有顯得很痛苦,臉上甚至還帶著笑。留點血怕什麼,就當是給自己贖罪吧。
他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歪歪斜斜的牙齒。“老板,我讓你隨便打,隻要你高興,打死都行。但是,請你千萬救命…”
桑吉瞪著他看,這樣的人還真是天下少見呢。不過陳華身上有種東西還是觸動了他,桑吉搖搖頭:“我打個電話試試。說清楚了,我隻是打個電話,行不行不知道。”
陳華喜出望外,不迭點頭:“謝謝老板,謝謝老板!”
問明了他“表哥”名字,桑吉拿起了電話,用“國語”說了好一會。陳華十分緊張,一顆心隨著對方臉色變化而忽起忽落。終於,桑吉放下了電話,靜靜的看著陳華。
陳華也不敢催問,隻好陪著笑臉,直到桑吉開口:“不行,人家說這是政治犯,馬上要處決,誰求情也不行…”
陳華一顆心一直沉落,下沉到無底的深淵。他知道這就是結局,再也無可挽回。
似乎突然想了起來,桑吉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人家答應你可以見他最後一麵。你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不用再說,陳華象一隻受驚的兔子躥了出去。
他拚命邁動雙腿,半小時後就跑到了九曲河畔。當年這裏就是一個刑場,重刑犯都是在這裏被槍決。後來改用針劑行刑後,一度就荒廢了。直到雪山國成立,刑場又被利用起來。
陳華跑到時,遊街車隊正好也剛剛抵達。看來車隊把全城都繞了個遍,不然不會比人的雙腿還慢。陳華登時大大的鬆了口氣,總算沒有耽擱了與鬆濤健最後一麵的機會,不致終生痛悔。
人犯都被押了下來,送進刑場邊上的一排小屋裏。每個小屋都出來一個喇嘛,將人犯接了進去。這也是雪山國成立後新搞出的玩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