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思亂想著,玉樹和尚卻端著這時候大家最需要的齋飯進來了。雖然都是素食,但對於饑寒交迫的三個客人來說,不啻於珍饈美味了。尤其是陳華,老實不客氣地大吞大嚼,惹得玉樹忍不住相勸:“施主請慢些吃。”
吃完了東西,向外一看,雨水一點沒小。玉樹擔憂的說:“這樣的下法,隻怕會漲大水呢。”
一時走不了,肖曼就與蘇老板坐在一邊閑談。陳華百無聊賴,任意打量這間禪房。忽然眼睛一亮,原來他看見木床邊那麵黃牆上畫色彩斑駁,看起來很象一條巨龍。眼光一轉,又看見書櫃的最上麵一層放著一隻木匣,匣子上也繪著兩條彩色的龍。果真到處都是龍的蹤跡啊,難怪肖曼這麼大老遠也要跑來做研究。
看到肖曼與蘇老板談得那麼熱烈,他不由又有些急躁起來。雨還不停嗎?難道老天真的是故意要剝奪他來之不易的一份工作?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玉樹說:“戊時已到,可以禮讚菩薩了,蘇施主,請罷。”蘇老板點點頭,精神抖擻的站了起來。
肖曼也是很感興趣的樣子。“陳大哥,我們也去看看吧。”見陳華無精打采,她又激勵了對方一把:“陳大哥,我一個女孩子都不急,你急什麼嘛,急也沒有用的。”
“這關係到老夫今後的飯票問題,能不急嗎?”陳華悻悻然。但明白對方說的有理,自己再著急也是沒有用的,隻好強打精神,與肖曼共撐一把傘,向正殿走去。
正殿裏,香燭旺盛,輕煙嫋嫋。玉樹和尚批上了一件可能很長時間沒穿過的袈裟,正兒八經的坐在一側,口裏喃喃念誦經文。蘇老板儼然伏在神像前的蒲團上,恭恭敬敬向菩薩磕頭。每磕一個頭,玉樹就敲一下麵前的一麵小鑼,“咣咣”作響。
這一套。陳華是見得多了,哪個稍有名氣寺廟景點不搞這個?其目的不外就是孔方兄。玉樹禿驢做的這麼賣力,還會有其他原因麼?
於是陳華百無聊賴的打起哈欠來。正當他努力想把第四個哈欠咽回肚子裏時,肖曼在神像後麵向他招招手:“過來一下。”
美女見召,自然要奉陪到底。他信步走上前去,見肖曼指著右邊一條龍身說:“你看!”
陳華一看,光光的龍身上什麼也沒有,不由莫名其妙。肖曼說:“你再仔細看,有一行銘文,看到了麼?”
再仔細一看,才看清楚了。一片鱗甲之旁,黃漆覆蓋之下,果然刻有一行篆體小字,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陳華喃喃念道:“龍本非龍,天亦何在?在天長吟,龍潛入淵…這是什麼意思?是色既是空嗎?”
肖曼則忙著研究這一串刻字的筆法風格。“唔,是周體篆字,從字體風格來看,應該是明朝以前的作品,曆史悠久呢…而且字體經過了多次的粉刷,你看,刻字上麵覆蓋了好幾層漆,所以很不顯眼了。這也從一個側麵說明,這條龍的存在時間之長。”
陳華很有些驚奇:“你懂得還真多啊。”肖曼抬頭一笑:“你忘了,我是學曆史的。”陳華還以一笑。
忽見蘇老板不動聲色的站在後麵,似乎在聽他們說話。陳華毫不猶豫的沉下臉來,肖曼則向那人點點頭,蘇老板笑笑。“法事做完了,我見你們談得起勁,似乎在研究什麼,不由起了好奇心,就過來聽聽。你們不會怪我過於強烈的好奇心吧?”肖曼一笑:“當然不會。”
陳華則破口大罵:“不怪你這王八蛋才怪!破壞老子難得的好心情!”當然罵聲都憋在肚子裏,沒有衝口而出。
看見玉樹也站在後麵,肖曼就指著這一句銘文請教。玉樹雙手合十,麵容端莊。“話的意思,往往隱含在它的表麵之下。施主,你用什麼去揣摩?”
聽他不作解釋,卻反過來問,肖曼有些發楞。陳華則在心裏繼續開罵:禿驢裝模作樣,隻會放空屁,說等於不說。
肖曼一時也來不及思量,玉樹果真話裏暗藏深意呢,還是裝模作樣蒙混過關,其實自己也不曉得。她又向左邊一條龍走去。“這條龍身上,應該也有同樣的銘文吧。都是一樣的龍,沒有理由這條有,那條卻沒有啊。”
果然在另一條龍身上的相似的位置上,也發現了同樣一行銘文:龍有其石,石有其裏。石之安在?在河之濱。
這句話就更加讓人不明白了。肖曼不自禁向玉樹看去,玉樹還是那般模樣,雙掌合十,不動聲色。“話本來是沒有意思的,有意思的,也不是話語。”
那有意思的是什麼?陳華簡直要大笑起來,這個賊禿,簡直可以參加世界饒舌大獎賽了,說來說去,還不是一堆廢話!
玉樹的似是而非的謁語,顯然肖曼也沒聽明白。蘇老板的臉上,依然掛著那副泥塑木雕一樣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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