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3章 危險思想(1)(1 / 2)

大橋監獄的被囚者受到了嚴格的管製。他們沒有任何讀物可以閱讀,還被禁止互相交談。日本看守每隔四個小時換一次班,為了在交班時更方便地清點人數,他們逼迫被囚者緊挨著一排排一列列地坐在地板上。為了表示對日本天皇的尊敬,我們這些被囚者在整齊地坐在地上的同時,還要低頭麵對東京所在的方向。有一些中國籍被囚者經常不顧日本鬼子的命令,悄悄地交談。日本看守發現後,就命令交談者站到牢門口,然後對準他們的頭部,狠狠地打上幾拳。

據我所知,隻有一位西洋人遭過日本看守的毒打。他是一位俄國籍的被囚者,名叫契斯諾可夫。他既不會說中國話,也不會說日本話和英語,正是由於聽不懂日本看守的命令,才會遭到毒打。這個俄國人很年輕,是一位蘇聯公民,他乘船從海參崴來到上海。日本人發現了他,認為他是刺探軍事活動的間諜,就把他抓了起來。

有一次,監獄外的一位朋友給我送來了茶。茶被裝在保溫瓶裏,裝了滿滿一瓶。日本看守把那個保溫瓶交給我,並讓我喝完茶後立即將空瓶子交給他。我自己一下子無法喝完那麼多茶,於是在猛喝一大口後,就讓牢房裏的中國朋友們也喝一些。等大家都喝完後,我就把保溫瓶交給了站在牢房前麵的日本看守。就在這時,怒氣衝衝的日本看守命令我站到牢房門洞前。這個門洞有著特殊的用途:日本看守通過它給牢房裏的人傳遞食物,被囚者吃完食物後再把空碗和空盤子通過它退回去。那名日本看守走到洞口,出人意料地伸出手,惡狠狠地打了我一耳光。

這是我唯一一次遭到日本看守毒打。除了毒打外,牢房裏的西洋人並不比中國人的待遇好。比如西洋人同樣被迫坐在地板上,讓膝蓋承受整個上身的重量。還有就是,所有的被囚者每天都要排隊站好,等待日本看守搜身。日本看守如果在某人身上搜出一片紙或者一根細繩,那麼那個人就不會有好下場了。有一次,日本看守從一位被囚者身上搜出一把指甲刀,這可把大家給嚇壞了。那把指甲刀是牢房裏唯一的一把,每一名被囚者都會趁日本看守不注意偷偷地使用。

有時候,有些被囚者做出違反規定的事情,可日本看守又無法找出當事人。每當這種情況出現,所有被囚者都會受到牽連。日本看守命令所有人按照日本式的坐姿,坐在自己的腳上,同時還要低下頭。後來,大家都把這種姿勢稱為“跪姿新秩序”,因為大家經常會被逼麵對東京所在的方向坐在地上。

我們牢房裏的被囚者,經常被迫坐在自己的雙腳上。有時,大家一坐就長達六個小時或八個小時,以致此後幾天都無法行走。

中國籍被囚者幾乎每天都會遭到日本看守的毒打。一般我們在夜裏聽到的喊聲,就是某個可憐的家夥因為違反規定遭到毒打而發出的。

有一次,一個中國籍被囚者在抽偷偷運進監獄裏來的香煙時,被日本看守發現了。他被打得整整在地上躺了一個星期。後來,這個中國人又得了腳氣。一名日本醫生來到監牢,給他打了一針,他很快就一命嗚呼了。於是我們大家都懷疑,日本人在那一針注射劑中添加了毒藥。

還有一次,日本看守從一名中國籍被囚者身上搜出錢幣。那名被囚者半夜被拖到走廊上,接著頭上、臉上都遭到了一根木棍的毒打。就在日本看守毒打他時,我和身邊的一位英國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數著日本看守揮棍的次數。當日本看守打到第85下時,那個中國人停止了叫喊,之後可能就斷氣了。因為過於用力,日本看守手中本來約一碼長的木棍,最後隻剩下大約一英寸長。像這樣的木棍,走廊上堆著很多。日本看守為了隨時拿過來使用,就把它們堆在走廊上了。這些木棍有三英尺長,直徑約為一英寸。

我開始被關押在大橋監獄,後來又被送至江灣監獄。在這兩所監獄中,我發現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現象:它們都關押著很多日本囚犯。在這些日本囚犯中,有很多都是年輕人,他們曾在英美公司工作過。據說,日本憲兵打算從他們口中探測出西方人在上海活動的情況,於是把他們抓了起來。我認識一個這樣的年輕日本人,他就被關在我住的那間牢房裏。他叫小野,在上海美商德州石油公司工作過好幾年,還曾多次跟隨油輪前往德州的阿瑟港。在與我交談時,他對日本憲兵的憎恨表現得十分明顯。他總是用輕蔑的口氣稱那些日本憲兵軍官為“樓上的大人物”。除了這些年輕人外,大橋監獄還關押了很多日本兵。他們之所以被關進來,是因為在執勤時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