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掙紮著坐起來。背著手靠在床頭。我說,我不明白,趙總你為什麼這樣?
嘿嘿,我來讓你明白吧。趙總從信封裏抽出一張紙說,這是什麼?法院的傳票,今天剛送到紫園來。我在建材廠的股份已全部被法院凍結了。過幾天就要開庭,這些資產將全部判給我的債主。我現在是徹底一文不名了,和乞丐一樣。你好狠心啊,用貸款申請來騙我的資產情況,還拖著我不讓我遠走高飛。晶晶小姐,你可是歹毒透頂呀!
我頭腦裏嗡的一聲,有種天塌下來的感覺。一種強烈的自救欲讓我頑強地說,趙總你誤會了吧。這些事與我無關呀,我是真心幫你貸款的。你想想,你在建材廠的股份,並不是我一個人才知道吧。
我的話剛完,趙總衝過來給了我一個重重的耳光。我的嘴裏有了血腥味。嘴角流出了血。
他咆哮著說,珺,小珺,這是誰的名字?好一個晶晶小姐,我來念點東西給你聽吧。
我看見我的手機已經在趙總手上,他念起了我手機上的短信。他還說你已經看過的那些我就不念了,從今天下午到晚上的幾個短信你還沒看,我替你效勞吧。他對著手機屏幕念起來——
珺,昨晚聯係後就再沒有你的音信,我很擔心。這兩天你是否晚上也和調查對象在一起,這太危險了,你要多加防範。速回短信——你的檣。
趙總停下來,望了我一眼說,偵探小姐,你好厲害啊!別緊張,下麵我給你念一條輕鬆的短信。
小珺,全靠你鼓勵,畫室裏的鬼已被我捉住了。你猜,是什麼?原來是一隻黑貓,這可能是一隻沒人要的野貓,騷擾了我一年,哈哈。——沙。
趙總又停下來說,沙?沙是誰?是畫畫的吧。我那裏沒有了鬼,找這裏可鬧鬼了,是不是?他的手在空中舞了一下,又繼續往下念。
你的任務已完成,可離開他回家了——劉。
趙總的眼裏放出凶光。他猙獰地說,晶晶小姐,可惜這條短信來時你已經睡著了。不然你就可能真的溜之大吉了。我查了這個姓劉的手機號碼,商界嘛,浮在麵上的人誰不知道,這是調查公司老板的手機號。嘿嘿,算你倒黴,我現在也是倒黴透頂!我們兩個倒黴人如今隻能留下一個,你同意嗎?
我大叫道,趙開淼,你不許胡來!我做的是正當的民事調查,你現在做任何事都將承擔法律責任!
法律責任?趙開淼獰笑起來。我相信這之前包括我在內所有認識他的人,都不會想象出他會有這樣可怕的獰笑。他吼道,建築商欠我幾百萬元建材費,誰負法律責任?地產商又欠建築商更多的錢,可一拍屁股跑到國外去了,丟下個爛尾樓整死一串人,誰負法律責任?我現在看穿了,看絕了,總之最後一拳打倒我的人是你,晶晶小姐你,我死前拉一個陪葬的還算公平吧?
趙開淼瘋了!我知道失去理智的人有多麼可怕。我想到了檣,他的手臂也許再也不能環繞住我的身體了。我還想到了小妮,我的眼前浮現出她歪著頭叫我姐姐的樣子。我在心裏說,妹妹,也許命中注定我們要走到一起……
正在這時,外麵響起一個女孩叫“姐姐”的聲音。我一下子就聽出這是小妮的聲音。我驚呆了。
我不禁自語道,小妮?
趙開淼也吃了一驚,隨即猛撲過來,將一條毛巾強行塞進我的嘴裏。
我知道現在外麵是一片漆黑,而小妮的叫聲卻越來越近,姐姐——姐姐——
毫無疑問,是小妮救我來了。
她從水上而來,沒有什麼空間可以將我們隔開。
砰的一聲,門被推開了,一身濕淋淋的小妮走進屋來,她的頭發上還滴著水。
趙開淼呆若木雞地站在屋角。
小妮一下子撲到我的身邊,一邊拔出我嘴裏的毛巾一邊說,姐姐你怎麼了?我回到家聽說你在紫園我就趕來了。
一切仿佛是在夢中。我怔怔地看著小妮說,你,怎麼一身是水?
這園裏太黑,小妮說,我找你時掉到池塘裏去了。哦,姐姐,你的手……
小妮的話還沒說完,趙開淼已經從後麵將她抓開。他扭住她說,你是鬼還是人?
小妮掙紮著叫道,你才是鬼呢!放開我,不然我打110報警了。
來人呀——我在情急中大聲叫道。
趙開淼惡狠狠地說,你叫吧,叫救命吧,這院裏沒人,你叫破嗓子也沒用的。
小妮和趙開淼撕鬥時又咬又罵,但最終還是被他綁住推坐在地上。他看了一眼手背上被小妮咬出的血跡,用發直的眼睛盯著我說,好啊!你騙我去龍峰山是什麼意思?
我不理他,而是看著已很恐懼的小妮說,小妮,別害怕!這人瘋了,等一會兒他會清醒的。
我是瘋了!趙開淼吼道,你們兩姐妹合謀來騙我,一會兒是銀行貸款,一會兒又是去爬山找人,我是被你們弄瘋的!
我想解釋去龍峰山不是騙他,但看著他扭曲的臉,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好在小妮並沒有死,這是我此刻最大的安慰。我眼前浮現出那條湍急的水流,是那片隨水漂走的羽毛將小妮帶回來了嗎?
趙開淼在屋裏來回走了幾步,像野獸一樣搖晃著身子。他突然轉身將我和小妮的雙腳也分別捆住,並拔出一把尖刀,在我麵前晃了晃說,看見這是什麼了嗎?那些黑社會的家夥曾經想取我的腎,取我的眼角膜,這把刀就是準備跟他們拚命的。現在好了,我什麼都完了,什麼都不怕了。這把刀就伺候伺候你吧,晶晶小姐,你的眼角膜你的腎也許比我的更值錢吧?
我本能地發出叫聲,這種絕望與恐懼的聲音有生以來第一次從我的喉嚨裏發出。同時,小妮的叫聲與我的聲音混在一起,趙開淼不禁後退了一步吼道,住口,我還沒想動手呢。你倆想多活一會兒的話就乖乖地待在這裏,聽見沒有?叫是沒有用的,讓我聽煩了我就立即割斷你的喉嚨。
趙開淼走到門口,叭地一聲關掉了屋裏的燈。我聽見他走了出去,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屋子裏陷入黑暗,我這才感到自己全身冷汗淋淋。我對著小妮的身影說,小妮,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小妮在黑暗中說,我來找你時是夜裏11點,現在已半夜了吧。姐姐,他會殺了我們嗎?
別怕,他不敢。我說著鼓勵小妮的話,聲音卻有點顫抖。趙開淼的突然離去讓我更添疑心,他做什麼去了?是做一種可怕的準備工作去了嗎?各種刀,大的和小的,還有盛東西用的盤子或瓶子……我此時已經不怕死了,但怕我身上的東西被裝在盤子裏。
姐姐——
小妮的哀叫聲在黑暗中使我心裏發痛,我想無論如何得讓小妮不要遭此厄運。怎麼辦,到時向趙開淼求情嗎?讓他留下小妮,我也就認命了。
這個荒涼的紫園,是我和趙開淼的多次見麵之地,晶晶小姐的魅力曾經在這裏遊刃有餘。可現在,她將和那個死在園中井裏的姑娘一樣命斷紫園嗎?她曾經在井台邊看見過那個白衣女子,這個被人強暴後投井自殺的服務員,當時從井裏顯形出來是否就是要提醒她遠離這個地方呢?
姐姐——
小妮的聲音恐懼而又無助。
我說,小妮,你不該跑到這裏來呀。你是怎麼從龍峰山回家的呢?
小妮在黑暗中給我講起她的經曆。她去了龍峰山以後,果然和薛老大在一起。他們原想待到開學前再回來的,可是幾天前的一個夜裏,薛老大和一個同學通話後忘了關手機,突然接到他叔叔打來的電話。說正在四處找他,他爸爸遇車禍快死了,現正在醫院的重症室裏,等待著見他最後一麵。薛老大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哭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他們便下山回家,遇到山澗漲水,薛老大拉著她過河,她被水衝倒了,鞋子也掉了一隻,薛老大抓起她,終於過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