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她的前世今生(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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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小妮的過程是艱難的。我對獲得的每一條線索都得探究到底。有人說過,將一片樹葉藏到樹林裏是最安全的。同樣,一個人消失在人海中也最難尋覓。

我在網上查到了那個姓施的地產商的公司資料,他是董事長,我記下了他的辦公室電話。我上了街,用公用電話給他的辦公室打了過去。接電話的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我想這是董事長的秘書吧。

我說,我幹爸爸不在辦公室嗎?我要找他說話。

對方愣了一下說,哦,你是英子嗎?施董事長出去了,你給他打手機吧。

我說,你怎麼知道我是英子?

對方說,董事長給我講了,他剛收了你這麼個幹女兒。哦,有機會讓我看看你。

我說好的,便放了電話。我心裏一塊石頭落地,這個十七歲的女孩不是小妮。

這個電話是我想了一晚上想出的主意,因為無論是董事長本人或者秘書接電話,都會發出“你是某某嗎”,“你真是某某嗎”之類的詢問,而這樣我的目的也就達到了。我隻是想知道他的幹女兒是不是小妮。

我離開公用電話亭,街上人海茫茫,我又斷了一條尋找小妮的線索。她在賓館咖啡廳出現的可能也很渺茫,這讓我回家躺到床上後感到十分疲憊。

想起小妮第一次叫我姐姐,是她做人工流產後回家躺在床上的時候。這個回憶讓我想起了曾經向畫家借的一千元錢,現在我應該還給他了。

晚飯後我上樓敲畫家的門,沒人應答。隔壁鄰居的房門卻開了。小曾走出來說,我看見畫家早晨出門去了。你到我屋裏來坐一下吧。

小曾對我的邀請不像是客套而像是有事,我進了他的屋子。楊靈不在家,小曾說她和單位的同事們有個聚會。

坐下後,小曾說他從鄰居那裏知道小妮失蹤了,他問我找到線索沒有。我搖搖頭,歎了一口氣。

他指了指桌上的電腦說,有一個失蹤者網站,你上去看過沒有,發一條消息,會有很多網友給你出主意、提線索的。

我說暫不想擴大影響,這對小妮的名聲不好。也許,她很快就會回家的。

也許有這種可能,小曾說,但是,如果她想回家而回不了家怎麼辦呢?

小曾的話讓我震驚,我急切地問,你知道小妮在哪裏嗎?

他埋下頭,好一會兒才抬頭對我說,我不能肯定,但有這種可能,小妮也許就躲在畫家的屋裏呢。

我的頭腦裏嗡的一聲,小曾慢慢地講起了事情的經過。

自從搬來這裏居住後,小曾先是在畫家屋裏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這就是他站在畫家門口或坐在客廳裏的時候,好幾次看見一個女人的身影在畫室裏晃過。他立即走進畫室,可是卻什麼人也沒有。

接下來,楊靈告訴他,樓下給小妮做家教的那個女大學生有點鬼氣。小妮的媽媽對樓下的鄰居大嬸說,這個女孩很像她死去的第一個女兒。

兩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交織在一起,小曾和楊靈都有點惶惶不安。他們開始認真觀察這個叫珺的女子的一舉一動。每次看見她進出畫家屋裏時,他們都在門縫裏觀察,或者隔牆諦聽。可是,他們一無所獲。無法斷定珺就是在畫室裏時隱時現的女人。

小曾的精神狀況越來越糟,常常在半夜醒來時聽見隔壁有女人的說話聲。楊靈卻什麼也沒聽見,終於,小曾想到了求助於心理醫生。

經過多次心理谘詢後,小曾清楚過來,原來,是自己的潛意識在作祟。

事情的起因在那一幅裸背女人的油畫,小曾在畫家的畫室裏第一次看見那畫時便被強烈地震撼了。上帝創造的女人之美使他陷於暈眩,他一閃念地想過,要是能真實地看見這個女人多好啊。這一念頭進入他的潛意識後,使他常常產生看見畫室裏有女人一閃而過的幻覺。這種幻覺是滿足潛意識的需要,就像夢一樣,呈現的都是被意識壓製了的東西。

恰在這時,關於珺有點鬼氣的猜測,在小曾的潛意識中與畫上的背影混在了一起,以致於在現實中看見珺時,也感到她舉止異樣。

多虧了心理醫生的疏導。小曾對我說,以前誤解了你,現在感到很不好意思。

我明白過來,小曾和楊靈為什麼以前總用異樣的眼光看我。然而,小曾所看見和聽見的,也不一定全是幻覺,因為畫家屋裏藏有秘密。現在,小曾又提到小妮可能藏在裏麵,這卻是我做夢也未曾想到的。

小曾說,盡管心理醫生使他知道了自己的幻覺,可是在夜裏,他仍然偶爾聽見依稀可辨的女人的聲音從畫家屋裏傳來。昨夜,當他伏在畫家門外偷聽時,突然聽見了兩句可怕的對話——

女人的聲音:我想回家。

畫家的聲音:不行。回去後你姐會殺了你的。

小曾大吃一驚,肩膀不慎將門碰響了一下,畫家在屋裏問,誰?小曾趕快溜回自己屋裏。他聽見畫家開門出來察看的聲音。

聯想到小妮的失蹤,小曾認為畫家屋裏的女子可能是小妮。我可是從沒想到過這種可能性,但小曾聽見的對話確實讓人震驚,它讓我重新考慮世界的複雜性。如果說話的女子是小妮,畫家怎麼會認為小妮回家後我會殺了她呢?這種事隻有在一種情況下可能發生,那就是有惡魔附在我身上,讓我做出完全身不由的行為。這太可怕了。

正在這時,樓梯上傳來腳步聲。小曾跳起來趕快關了房門,他說不能讓畫家看見你在我這裏,那樣他會起疑心的。

果然是畫家上樓來了,腳步聲很沉,像是扛著什麼沉重的東西似的。一陣開門關門的聲音過後,外麵一片沉寂。我看了看時間,晚上十點半鍾。剛剛開始的夜仿佛已埋下某種凶險。

一直到外麵沒有任何動靜了,我才走出小曾的家。當房門在我身後悄無聲息地關上以後,樓道裏一片黑暗。左邊不遠處便是畫家的房門,我考慮著需不需要現在就敲門進去看看。小曾提供的線索驚心動魄,小妮如果在畫家屋裏的話,很可能已經是一個幽靈了。因為直覺告訴我畫家不是一個能做壞事的人,他不會讓小妮躲在他那裏更不會軟禁她。而從我的觀察看,他與幽靈交往倒是可能。從畫上的青青,到上吊而死的菊妹,我都在他的屋裏發現過她們的蹤影。

我心裏一陣發痛。如果小妮出現在畫家屋裏,這說明她已經死了,而這是我無論如何難以接受的。

我有些害怕,但還是敲響了畫家的房門。

畫家給我開門時,頭上和絡腮胡上全是白色的泡沫。他揚了揚手上的毛巾說他正在洗頭,讓我在客廳裏先坐一會兒。

我觀察了一下屋內,臥室和畫室的門都緊閉著的。我不能斷定這些門後有沒有人正在躲避著我。客廳的牆邊有一個脹鼓鼓的編織袋,這也許就是畫家剛扛上樓來的東西吧。我走過去,用手在袋子外麵按了按,裏麵的東西軟乎乎的,像是肉。我的背上有點發冷,但還是鼓足勇氣打開袋口往裏一看,果然是一大塊一大塊的肉,還有紅紅的血跡。我倒退幾步,癱坐在沙發上。

此時,畫家已洗完頭走了出來。看見我已動過的編織袋,他說,你是貓呀,一下子就發現我拿回來的肉了。

我說,什麼肉?

他有點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說,豬肉呀,我鄉下的朋友自己喂的。純正的生態豬。他每年總給我半頭豬肉,放在冰箱裏慢慢吃吧。等一會兒,你帶一塊肉下去給何姨,這種肉城裏是買不到的。

我連連搖頭說不要。

畫家說,他在鄉下朋友那裏修了一幢小別墅,這比買房子便宜多了,關鍵是房子能體現自己的。他說等別墅完工以後帶我去看看。

我無端地想到一座古堡式建築。畫家們大多喜歡怪異,他鄉下的房子一定會發生更多的怪事……

看見我發愣,畫家說,你怎麼了?小妮有消息了嗎?

我衝口而出說,她想回家。

畫家驚喜地叫道,她在哪裏?

我搖搖頭說,不知道。

我將以前借畫家的錢還給他。他說你有錢了?我說打工掙的。

我站起來。望了一眼緊閉的畫室門說,我想進畫室看看。

畫家說,我近來沒畫新作,沒什麼可看的。

我已走到畫室門口,轉身對他說,我想看看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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