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身份不明(3 / 3)

我給小妮的QQ和電子郵箱都發了信息,希望她與我聯係。盡管我不知道她在什麼地方,能否有電腦上網也不得而知,然而,我還是抱著一線的希望這樣做。

接下來,我給建材公司的老總趙開淼打電話。我必須將調查公司分派給我的事辦妥,以便集中精力去尋找小妮。

趙總對需要重填貸款申請並不意外,他說一幅畫值幾百萬,銀行對這種事肯定會很謹慎的。

趙總願意重新填寫自己的資產,我的任務看來可以輕而易舉地完成了。但是,他提出今晚在紫園見麵,這地點讓我為難。因為我的同學小咪雖說暫時跑回了學校,會不會再在紫園出現卻很難把握。

我的沉默讓趙總在電話上急了,他說,晶晶,你怎麼了?說話呀。

我隻好說,你的行蹤不是需要隱秘嗎?我擔心那裏不安全。

趙總在電話上笑了,你這是多慮了,他說,紫園的謝總是我信得過的朋友,我對他講過了,債主正想法盯我,得注意保密才行。謝總怪我不早對他講實情,他說他一定守口如瓶,我住在紫園,鬼也不會知道的。

這樣看來,謝總以前對外講起我去紫園的事,也許是不知情說漏了嘴吧。但是,為了避免與小咪相遇,我還是不能去那裏。

我說,誰說鬼也不知道你在哪裏,也許紫園裏的女鬼就盯著你呢。

趙總說,你信鬼嗎?我以前不信,現在倒是被各種事搞得有點暈了。不過紫園鬧鬼也好,沒有人在這裏過夜,我倒是更安全。謝總臨走時對這裏的人都作了交待,讓他們照顧好我。

謝總走了?趙總說還是他逍遙,帶著那個叫小咪的小妞長途旅遊去了,說是小咪住在這裏受了驚嚇,帶她出去玩,壓壓驚。

這個消息讓我釋然,我可以放心去紫園了。

按照約定,我在當天晚上10點整來到紫園,一個弓著背的老頭子來給我開大門時,他的身後跟著一條狼狗。問過我的名字後,老頭子將狗喊在身邊,對我說別怕,你隻管進去吧。

紫園裏的路燈都沒亮,我沿著樹蔭濃密的小道往前走時,想到了黑暗為什麼既讓人害怕又讓人感到安全?這有點像死亡,害怕是發生在沒有進入黑暗之前,而一旦走進黑暗之後,人卻有了溫暖的受到庇護的感覺。

我憑著以前來過的記憶找到了四合院,這個度假村的住宿部現在是黑暗荒涼的所在。院裏停著一輛深色的轎車,我想這隻能是趙總的座駕了,看來他已決定將這裏作為他的藏身之地。

趙總住在一個套間裏,臥室加一個小小的會客室,安靜中有點淒涼的感覺。他說郊外的那套住宅已經賣了,錢已給了老父母作晚年的開銷,他現在是坐觀其變,要麼貸到款後東山再起,要麼隨命運漂泊,大不了一個“死”字吧,他扶了扶眼鏡說。

我正把貸款申請表鋪在桌上,聽他這麼一說,心裏涼了半截。他什麼資產也沒有了,我的任務怎麼完成?就算這是真實情況,可調查公司和債權人都不會相信,隻能說是我的工作沒有做好。

人的心態真是奇怪,十多天前,我由於同情趙總還在替他隱瞞資產;而現在,聽說他已將房子賣了後,我卻像受到打擊一樣心裏發慌。沒辦法,我的學費和小妮一家的困境都需要我掙到調查公司的這筆錢來解決呀。

我指著表格對趙總說,這“自有資產”一欄現在該怎麼填寫呢?油畫是不行了,銀行信得過的是房產、現金等這些實在的東西。

趙總點燃一支煙說,放心吧,我既然叫你來,一定不會讓你將這申請拿回銀行後再為難。晶晶,說實話,我很感謝你對我的幫助,不過我還是想落實一下,這款真能貸到嗎?500萬,不算是小數目了。要是真能貸到我是不惜一切的。

這款能貸到嗎?趙總的追問讓我心裏打了一個寒噤,麵對這個調查公司布下的圈套,趙總發現了什麼可疑之處嗎?我定了定神,鼓足勇氣說,隻要自有資產能過關,貸到款的把握還是很大的。

好!趙總用手在桌子上拍了一下說,晶晶,我就聽你這句話。我現在就說大實話吧,房產我是沒有了,現在還有幾萬塊,加上一輛小車,現在還值三十來萬吧,這點資產不會得到銀行信任的。不過,我在一家建材廠還有35%的股權,當初投入的是一百六十萬,現在應該值兩百萬以上了吧。怎麼樣,我將這股權填在申請表上,再加上相關證明文件,銀行的貸款能通得過了吧?

我大喜過望,這些資產一定能讓調查公司和債權人滿意了。我點頭說既然有這些資產,貸款的事就成功大半了。

趙總認真地埋頭填寫起貸款申請表來。在燈光的映照下,我看見他已有了幾根白發。四十多歲的人,這白發也許來得早了點,我想這也許就是商業的折磨吧。

正在這時,外麵有人輕輕地敲門,趙總本能地用一張報紙蓋在申請表上,側臉問道,誰?

一個女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你要的蚊香,我給你找來了。這聲音很細很弱,給人一種有氣無力的感覺。

趙總鬆了一口氣,起身去開門拿蚊香。一個身著白色衣裙的女孩出現在門口,也許是外麵太黑,屋裏的燈光射出去,使她用手在額頭遮了遮。

屋裏有客人呀,我聽見她小聲對趙總說話,謝總臨走時不是說過,任何人都不許到這裏見你嗎?

哦哦,是這樣的,趙總對她說,不過這是我約來的朋友,沒關係。謝謝你了,小冷。

趙總關上門,將一盒蚊香放在桌上對我說,這小冷還是挺負責的。

我問,她是這裏的服務員嗎?

趙總說,是的,紫園沒什麼生意,這院子裏就安排她一個服務員了。就這樣,她還清閑得很,白天睡大覺,晚上才出來給我送送熱水瓶什麼的。

我說,她的聲音怎麼那樣細呢,比蚊子聲音大不了多少。

趙總笑了,他說,也許這女孩身體太弱吧,你看見她的臉色沒有,很病態的樣子。

我心裏無端地有點發慌,為了使自己鎮靜,我半開玩笑地說,這院子裏鬧鬼,該不會就是她吧?你證實過她的身份沒有?

趙總有些吃驚地說,她住在值班室裏的,當然是服務員了,還需要怎麼證實?

我趕緊聲明我是開玩笑。因為在這時我聽見窗外有輕微的動靜,我不願讓人偷聽到我的想法。

趙總繼續填表,完畢後附上若幹證明材料一起交給我。他說。拜托你了,事成後我會好好感謝你的。

接過材料時我的手抖了一下。我知道我已經罪孽在身了。

趙總將頭仰靠在椅背上伸了伸身子,突然呻吟了一聲。我忙問,你怎麼了?

他站起來撩起上衣,我看見他的腰部有一條暗紅色的傷痕,他說,這是那幫黑社會的小子幹的。

趙總的遭遇讓我吃驚,幾天前,他從超市出來時,被幾個漢子強行帶上了一輛小車。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不知道自己被劫持到了什麼地方。蒙布取掉後,他已經在一間簡陋的小屋裏。那幾個人說是奉債主之命讓他還錢,他說真的沒錢,你們不是知道那幢爛樓嗎,三百萬元都砸在裏麵了,開發商也跑了,叫我到哪裏拿錢呀?那幾個漢子用刀在趙總的臉上晃動著說,你另外找錢來還呀,否則,我們隻有取你的腎和眼角膜這些東西來賣錢了。嘿嘿,你這條命不值錢,可身上的零件還是值點錢的。那個拿刀的漢子一邊說,一邊就在他腰上抹了一刀,那漢子說,這隻是給你一個提醒,回去後趕快籌錢吧,下一次你再說沒錢,我們可就動真格的了。這之後,他們又蒙上趙總的眼睛後押上車,將他扔到了城郊的一條路邊。

趙總的遭遇讓我同情。商業上的債務糾紛真是一個死結,在對錯難分的混沌中,不少人就被勒死在這個死結裏了。而趙總現在將我看成了他的救星,我站起來向他告辭時感到背上發冷。

趙總說,我等著你帶來的好消息了。為了安全,我就不送你了。

我出了門,四合院的廊上一片暗黑,這裏的深夜比別的地方更清冷。院子裏有微弱的天光,可以依稀看見樹旁的水井。我沿著走廊向院子的小門走去,門已上了鎖。這時我發覺我的肩膀後麵有人的呼吸聲,回頭一看,那個影子似的白衣女孩已站在我的身後了。她幽幽地說,我來給你開門吧。

我出了門,聽見背後關門的聲音像一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