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身份不明(2 / 3)

買什麼呀?我說不買什麼,是找雪糕店的售貨員。

大嫂說,你找菊妹呀?她上公共廁所去了,你等一會兒吧。

剛才在家裏,樓上畫家敲門進來報告了一條線索:小妮失蹤的前一天,畫家看見她在這家店裏買了一大包東西,大約是飲料、方便麵之類。畫家讓我來這裏了解一下,看看小妮買東西時講過什麼話沒有,比如說,她要去哪裏啊之類。我站在雪糕店門口,看著大冰櫃既然買這些東西,想小妮一定是主動出去了。這讓我心裏多少踏實了一點。人的失蹤,最怕的是被綁架、脅迫,或者被邪惡的東西詛咒或誘惑。

不過。畫家提供的這個信息是他親眼看見的。還是雪糕店的女孩給他說的。因為小妮的同學曾經講過這家雪糕店的女孩很鬼魅,而我以前也在住家的樓梯上看見過這個女孩,她當時應該是從畫家屋裏出來的。

想到這裏,我向洗衣店的大嫂詢問道,以前在這家雪糕店做事的女孩在一年前上吊死了,是嗎?

大嫂正在熨衣服,頭也不抬地說,誰知道她死沒有?總之送去醫院搶救後就再也沒回這裏來過。

大嫂也許突然覺得我的問話有點蹊蹺,便停下手中的活,奇怪地盯著我問,你究竟找哪一位呀?

我說我就找菊妹。

大嫂說,菊妹其實是上一個女孩的名字,由於店老板和周圍的人都叫慣了這個名字,所以新來的這個女孩大家也叫他菊妹了。當然,這裏麵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前後兩個女孩長得非常相像,不過細看也有差別,第一個菊妹個子要高一點,眼睛還大一點,

正說著,菊妹已回到店裏來了。洗衣店的大嫂趕緊止住話題,埋頭熨起衣服來。

我望著菊妹,厚嘴唇,胖身材,和我在樓梯上看見的女孩差不多。至於個子與眼睛,當時匆匆一瞥我沒怎麼注意。

我對她說明了來意。菊妹沒有立即回答我的詢問,而是笑吟吟地看著我說,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

我說,是嗎?那一定是在這附近的歌舞團宿舍裏了,你從一個姓沙的畫家屋裏出來,我們在樓梯上遇見過。

菊妹搖頭說,什麼畫家呀,我不認識,也沒去過那裏。哦,我想起來了,你以前到我店裏來買過東西吧,和你的妹妹一起來的。

這女孩記憶力真好,二十多天前我和小妮散步時在這裏買過奶昔。我歎息道,小妮現在已不知去向了。

菊妹有點緊張地說,她可不要去尋短見吧。說完,菊妹還用手在脖子上做了個上吊的動作。

我有點駭然,再次詢問道,小妮來這裏買東西時,情緒怎麼樣?說過什麼話沒有?菊妹仰頭回憶了一會兒,說,她買了一些礦泉水,還有十多包方便麵。除了買東西,她沒說另外的什麼話,情緒也很正常。

離開雪糕店,我心裏半是安定半是擔心。安定的是,小妮出去前買這些東西,說明她是主動要去一個地方;擔心的是,菊妹怎麼會有小妮要尋短見的預感呢?想到她用手在脖子上做出的上吊的姿勢,我就感到身上發冷。

回到小妮的家,畫家還在屋裏和何姨說話,見我回來,他們都滿懷期待地望著我,我難過地搖搖頭,表示沒找到有價值的線索。

畫家安慰何姨道,別著急,總會找到小妮的。

畫家走後,何姨拿出一疊錢給我說,這是畫家給的兩千元錢,用來尋找小妮的。他和我商量過了,暫時不要在電視或報紙上發尋人啟示,因為這樣反而對在外的小妮有壓力。他說你最了解小妮他們這一代人的狀況,你會有辦法找到她的。

我讓何姨先把錢收著,這段時間她沒法去找工作了,先用作生活費吧,至於尋找小妮,如果是在市內,不需要什麼花費的;如果需要去外地尋找,也隻需一點路費就行了。重要的是,我現在還沒想好怎樣去尋找的頭緒。

畫家的慷慨相助還是讓我多少有點意外。我問何姨,你和畫家很熟吧?

何姨說,怎麼會不熟,二十來歲我們就在一起工作了。在省歌舞團,他是美工,我是舞蹈演員,雖說工作上接觸不多,但畢竟都是一個單位的。歌舞團解體以後,他倒樂得在家裏畫畫,我們這些跳舞的就慘了,尤其是年齡大了,很難找到合適的工作。

我說,畫家是個好心腸的人。

何姨說,這人是好,可是也有點古怪。至於怎麼古怪,何姨現在顯然無心談這些閑事。她在茶幾上拿起一個煙鬥說,你看,這人將東西忘在這裏了。

我將煙鬥給畫家送去。上樓後看見畫家的新鄰居房門緊閉,我感到一些輕鬆。這對同居男女搬來這裏後總是疑神疑鬼,包括看我的眼光也含著審視,讓我渾身不自在。

畫家接過煙鬥後,看著我若有所思地說,當初我幸好沒有給你畫肖像。

我表示不解。

畫家說,小妮失蹤了,會不會和青青一樣呢?畫家看了一眼牆上的那幅畫,青青鮮活的背部凝固在那裏。畫家也畫過小妮,如今小妮也消失了。畫家對此深感困惑。

我突然想看看畫小妮的那幅畫。畫家說那幅畫已加了包裝,放在收藏室裏了。他說他準備在十年後,將這幅畫作為禮物送給小妮,讓她看看自己十七歲時的背影。

可是現在,畫家對小妮的失蹤深表擔憂。我想他焦慮的不僅是自己十年後的計劃能否實現,重要的是,如果一個人被他的畫筆複製後就會失蹤,那他自己真是罪孽深重了。

我想起何姨的話,他是個好人,可有點古怪。也許,這種事也就是他的古怪之一了。不可否認,有一些生死迷離的事與畫家有關,包括那個叫菊妹的女孩。我斷定到畫家這裏來過的女孩是上吊死的菊妹了。我想起了畫家浴室裏那件白色浴衣,還有掉在地上的幾根長發。我相信我在這屋裏看見過她的影子。

我想直接問他,你認識菊妹嗎?她常到你家裏來做什麼?當然,這樣詢問需要勇氣,我想怎樣將問話說得委婉一些。

正在這時,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從浴室方向傳來:沙老師,這水怎麼忽冷忽熱呀?

畫家大聲答道,可能是熱水器的問題吧,我來看看,說完便走出畫室向廚房方向走去。

我無法形容我的驚愕。當畫家回到畫室的時候,我盯著他的臉問道,是菊妹在洗澡嗎?

畫家沒有否認,隻是同樣驚訝地問道,怎麼,你認識她?

這個菊妹是誰不言自明。因為我剛從雪糕店回來,那個後來的菊妹現在正在店裏賣東西呢。

我沒有正麵回答是否認識菊妹,隻是仰望著天花板,自言自語地說,一個上吊死了的女孩……

畫家猛地撲過來捂住我的嘴,他急促地低聲說道,別、別這樣講,她聽見了會傷心的。

我推開畫家的手,低頭從他家裏逃了出來。我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何姨看見我時第一句話就是,珺兒你怎麼了?像掉了魂似的。

我隻好說,沒什麼,剛才在畫家那裏談起小妮,心裏非常難受。

我走進書房獨自坐下,我需要安靜。想起一起古舊的書籍,裏麵都記載了不少與通靈有關的人和事。不管是古代中國還是埃及,還是世界上其他地方,這些不可思議的東西在時間的塵埃中時隱時現。以前讀這些東西時沒有當真,如今我置身其中,真有種亦真亦幻之感。

我明白了畫家為何對尋找小妮的事慷慨資助,這也許是他在此岸和彼岸之間的一種內心掙紮。

何姨出門去市場了。在這兩天的混亂中,冰箱已經空了,她得去市場買些食物回來。這是女人的堅忍,活著,希望著,一切都會好的。

我突然感到致命的內疚。要是我不來給小妮做家教,也許一切就不會發生。小妮的出走如果排開邪惡的誘惑,從現實方麵講不外乎兩個原因,一是因我阻擋了她去調查公司工作,二是她將我趕走後受到了母親的責罵,她因此覺得在這個家庭中受到冷落和拋棄。

當然,更加難以言說的事,是何姨幾乎將我看成了她死去的女兒,而小妮也不知不覺將我看成了她的姐姐。

我們永遠無法洞察真相。想到這裏,我眼裏有了淚水。我走進何姨的臥室,這裏連著一個陽台,很多年前,一個3歲小女孩從這裏墜下樓去,地麵上有了一小攤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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