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回顧(2 / 3)

我們準備為動物設置保護圍欄和保護區,以使這些地方完全脫離人類機巧,使之符合自發的生滅節律,成為沒有人類涉足的典範地區。甚至這樣的受保護的環境也仍然是我們的創造,我們的作為。英國人有時對人家修剪籬笆表示憤慨,並說那是現代農業科學指引下的反自然之舉。他們忘記了這種籬笆本身就是被栽種起來的。我們可以說出許多“自然”景觀,它們首先出自於辛勤的勞作和精心的管理。我們每日目睹的自然受到破壞,主要是某項勞作受到破壞,這一事實似乎避開那些抱怨自然事物銷聲匿跡之人的耳目。綠色的山穀,野生的原野不曾偶然存在,也不曾偶然形成。為恫嚇獵物和開墾荒地所使用的火,都嚴重地改變了各大陸的麵貌。這裏是一片良好的可耕地,那裏(如北美)是一片由在其上吃草的牲畜群維係著的牧場。在馬達加斯加,被叢林之火所蹂躪過的土地,又被雨水衝刷成溝,已變成高原上不適宜進行任何耕作的土地,因其顏色變紅,人們將它比作磚塊。

也許非洲為人們提供了一幅觸目驚心的景象。非洲大陸的景象與人類之初所見到的毫無相似之處。薩王納植被也同樣遭到了火災,而且它也允許那些草食動物繁衍。哺乳類動物的非凡發展始於此。生活直接汙染以及通過生活帶來的汙染,正從遙遠的地方走來。讓我們繼續深入分析吧。由於野生動物遠離人類任何幹擾,而自己生成並成長起來的,所以,人們習慣於將動物劃分為野生的和家養的。實際上,所謂幹擾隻不過有不同特點而已。說實話,沒有一個種類曾在這種假想的原始狀態中存在過:某些動物在與我們接觸後消失了,比如,有蹄類在遇到了人類之後失去原始狀態;另一些動物,比如貓、狗以及微生物在我們附近繁衍起來了。由於無節製地開發土地,農業剝奪了動物的居所,剝奪了它們的資源,迫使它們改變生活方式,以避免必然的消亡;而捕食現象(純屬“自然”活動)曾造成大屠殺,對此沒有哪一種動物具有行之有效的自衛辦法。而狩獵又使大批食肉動物死亡。

如果我們不僅考慮到即時行動,而且也注意到最不顯眼的結果,那麼就很難準確地測量出每種情況的影響程度;幾乎對於所有種類,人類都起著物質力量的作用,改變著生物的數據資料。看到那些生活在被砍伐了樹木的地區的獼猴,一些科學家得出結論說,它們曾和生活在土地上的動物打過交道,是一種類似非洲狒狒的動物。其實,亞洲東部和地中海沿岸都受過農業的深刻改造;所說的獼猴原先很可能是一種林棲動物,正如它們在日本和南亞的同屬一樣,在那裏,森林還處於原始狀態。認為野生動物是適應了人類的動物,而家畜是人類適應了的動物,是進入了人類與自己環境進行交換的循環係統的動物,這種說法並不錯。

正如人們所認為的那樣,上文所說的進程,並非因為無孔不入的技術才開始的,而是比這要早得多,遠在人類史上的“現代人”出現之前就開始了,而且從那時起,這個進程就從不間斷地產生。為此,人們經常援引我們生物學上所冒的危險。如果生物學不曾冒種種危險,那麼我們又將處於何種地步呢?由於基因物質和本能裝備受損,兩足動物的行走,大腦容量的變化——言語和為此產生的思維——肉類食品、捕食活動的實踐,這其中每一項都構成相應時代的對於這個進程秩序的危險。盡管這些毋庸置疑的事實極少被提及,我們還是遲疑不決地將它們擺在讀者麵前。擺出這些事實,相信存在一種擺脫任何人類幹預的自然狀態,就顯得有其局限性和幻想性了:這裏所涉及的是關於某一參與方式,狩獵的、農業的、手工業的、科學的;撇開其他方式不談是完全錯誤的,因為每種方式都要發揮其有益於培養動物界或植物界的作用。

一個動物種類所感到的自然,是人類的技巧,而人類竭力保護的自然,使之原封不動和遠離任何幹擾,則是人類的另一種技巧,或者說是動物的技巧。希臘人曾建議我們向後者學習。規範化、原始的自然環境應該是沒有任何人類幹擾的:這樣的環境不存在。農耕者將它定位在森林和薩王納布滿荊棘的大草原上。對於玉米種植者來說,那標準的原始自然環境,是用狩獵和動物來表示的,而植物是作為耕作的產品出現在原始自然環境的。在離我們更近一點的及其生產時代,使身體延伸並能使用一些植物原材料的手工技藝,建造了另一種自然環境。不久之後,隨著礦冶企業從我們每日生活中逐步消失,我們將看到那規範的原始自然環境在礦山和高爐地區重現。每個時期,對於擁有特殊官能的每個群體來說,真正的自然環境總被認為遠在“他鄉”,他們忽視了自己正生活其間,與滿足自己及時所需的一切事物直接發生關係。我們已經明白,如同原始自然的內容和培訓出來的技術的內容一樣,界限至少是可以變化的,許多不同的輪廓特征可能也需要“自然的”這個修飾語;沒有任何一個能具有絕對的特征和標準。

所有這些觀察意見都迫使我們放棄“均勻自然”這個概念,也迫使我們放棄不主動參與均勻自然的形成這種理念。相反,自然隻有就我們人類而言才有其形態和意義。在那些為自然的形成起著決定性作用的物質力量中有必要把人的因素考慮進去,過去我們曾耗費精力去排除人的因素,現在我們要花費同樣的精力把人的因素包含到改變自然環境的物質力量中去。沒有人的介入,我們就隻好再次援引弗洛伊德的用語,把自然看作“沒有實際利益的空間的抽象”了。在這種情況下,返璞歸真就成為雙重的不可能:這裏指人們已知的現實方麵的,同時也有人們竭力不想知道的假想方麵的。我們既不能具體地,也不能在思想上把這些當成經驗。

這些意見要我們推出消極實體領域的自然基質這個概念,要我們接受人類在自然慣常進展過程中的參與行為,這自然不是物質力量的毫無生氣的彙集地,還要我們接受在空間和時間裏受人類驅動所發生的變化。獨立的環境是個純淨的容器,其內有生物存在也有社會存在,它們對獨立環境沒有任何責任和義務——自治環境是虛幻神話,為不斷發展的明顯事實所毀滅:我們依賴我們的環境,因為我們造就了它,它也造就了我們。當一種新物質和新物質過程出現時,就必然引起整個自然安排上的重組,就會使自然的曆史在向不同的方向旋轉:因此,生命的出現對碳氧化合物就產生了反應,在很大程度上取代了物理—化學的生物基因反應。

在所有生物圈內,有機係統和無機係統總在互相影響。細胞分裂和有性繁殖都賦予有機進化以決定性的推動力,在長期感到需要避開環境而進行自我保護之後,終於營造了我們大力宣傳的、誠心誠意去保護的環境。自然的實際組成部分及其輪廓特征,從一個星係到另一星係,從一個時代到另一個時代變化著。構想隻有一種辦法才能安排自然,那就是對時空各點有詫異這個事實的無知,因為隻掌握力量或關係是不夠的,後者尚屬遲至今日才登記造冊的大多數辦法。對自然的理解與安排如此打折扣就等於在宇宙圖表上列入的僅僅是物質力量,就等於直接受這些物質力量的法則的支配,簡言之,就等於在世界曆史中畫出一副建立在已知地形的最大公因數基礎之上的樣圖。

然而,必須把自然確定為猶如光彩奪目的星空,它們是同時係列或接續係列的有機物質。超出細胞階段的事物現象,為我們剛剛提及到的自然選擇階段添加了一個維數,為它引進了一個獨特的展開過程,其起源已推定了年代。同樣,擴散的社會力量隨著我們的種類變得堅實起來,並已開始以其特有的分量改變進程。人們通常就遙遠的自然界所介紹的,從靈長類到人類的過渡,實際上是一次變革和一次擴展,不是脫離而是原先就已存在的運動的另一方麵。由於培育出了全新類型的個體和群體,人類的繁衍使一係列的行為、知識和習慣永久化,它們都依照客觀法則被分類並隨著物質交換代表著一種關係模式。才能、技巧,如同進化中不同程度的某些本能一樣,是與生理解剖學的器械相關聯的,提交了感覺的敏銳度,增加了智慧,或過去缺乏的意識(度量、速度等),因此,它們與確保群體數目及其實踐活動的繁殖手段有關。而且,我們可以把社會的協調排列到這些方法中,從中看出這是人類在其各種境域中所使用的工具的一種。

在人類誕生中起決定作用的不應是生理上的幸運突變,而應歸因於個體上(成群的雄性)和技術上(身體的直立,兩足的偶然行走,作為人為現象所使用的木材和石頭)補充資源出現的過剩。兩方麵形成組合體。由於大型食肉猛獸所放棄的小型動物及其屍體使食物上的補充資源豐富,因而,基因條件和社會條件都達到了一個有利水平。從屬於獵物中的一種動物向捕食性動物的轉化,而使一些生物的行為、知識、工具、潛在性變得平庸,並在人類環境因素中,基本上是在植物環境中設想出動物。這種質變為量變所伴隨,遷移的麵積擴大了,林棲動物把薩王納稀樹草原占為己有。

久而久之,處於混雜環境中的生命再也不可能維持下去了。新的官能要求受到具有特殊的培育,在不同地域及不同時間進行的采集與狩獵之間,必須作出選擇。一切都使得狩獵者與阻礙正常發展的活動與交換發生決裂。狩獵者群體與采集者群體保持一種距離,與他們對立的同時,也遠離了其他動物,尤其是靈長類,與他們反目相待,竟然把他們當作環境中的客體和對手。狩獵者竭盡全力把一切技巧和各種辦法歸為己有,並用自己的方法進行再創造,靠這些本領才隨時感覺到那些動物的存在。社會組織與其生物構成成分的聯係已變得靈活,這些組織是用來加強或加速運動的。具有真正人類特性的雛形形成。

狩獵與采集的分離及人類生存環境和生物生存空間的差異相吻合。這種分離有助於異質種類的出現和數目的擴大。次要資源變為主要資源,剩餘種植變成另一小批確定的種群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在與外部世界互相作用下,完成了機體變化。這些外部條件保留了身體的直立和兩足的行走,這就引起不可避免的解剖學和神經生理學的變化。此時,亞人類突破了交際和聯係的方式,在生物性格、集體交易以及與其他種群的接觸中產生了言語和技術。能對他們進行概括的象征性思維,給感覺器官和神經係統注入了已變成基因的成果,也就是有助於協調行為,有助於散發傳播在人類周圍的信息,有助於改變個體和群體之間關係的順序方式。動物的前途命運完全被改變。在這方麵,我們還談不上什麼障礙、壁壘,談不上定位於過去一個精確時段上的絕對區別,也談不上通過諸如思維、言語、技術等要素來彌補缺陷。這些是適宜於我們的所有種類或我們這個種類(人類)發展的開端。

考慮到其規模和結構,人類從此有了按照集體的需要去激勵和組合物質力量的能力;由於發揮了更為寬廣的身體和智慧方麵的能力,種群總額的擴大與使得這些物質力量得到增強並重組的各種能力並行不悖。由於依附於不同的物質力量,以及努力模仿那些居住在共同土地上利用特有資源的截然不同的生物種類,各種官能特性與眾不同的人類群體的自然分離為自己提供了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的可能性。在這種情況下,發生在這個時代的進化繁衍,意味著一種物質力量代替另一種物質力量,這後一種又從屬於前一種或被前一種所拋棄,或意味著這兩種物質力量已連接在相應的自然體係中而告終。

狩獵和采集的分離是我所提到的固有發展行列中的第一次分離,人類是這次分離的產物。從此,其他“人類”多次擺脫了曾經與之聯合著的物質力量:耕種者、手工業者、工程師、科研人員。不同的群體都強調了植物和動物的、關於人體的、機械力的、顯示後來劃分特征的電和化學現象的各種特征。圍繞他們,圍繞他們的學科(藝術、哲學、技術、科學),展開了使之延伸的自然狀態。隻有這些狀態才具有真實性,隻有它們才能在自然的生氣勃勃、層出不窮的外貌下表現自然,而每個外貌都是有機物質構成的原始總和。自然秩序的多樣性顯然意味著這些秩序的生成變化。其中某些早於人類或根本不知道人類的出現,或者在人類消亡之後仍然存在。這種無知是相互的,而且這些自然秩序對我們沒有任何意義。在包括我們在內的自然秩序中,有些激起對先前自然的惋惜,那是枉然的。先前的自然較之取而代之的自然是同等程度的自然,既不優越,也不遜色。我們並不認識另一種自然。我們的科學、技藝在自然中起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這裏,把技術和自然現象對立起來,把技術環境和自然環境對立起來,都沒有意義:兩者不可分開,互有價值。技術環境突顯它所使用的自然環境。機能和知識是人類和非人類之間的具體介質;似乎從這兩者看到的,與其說是反自然的,不如說是前自然的,這是孕育我們熟悉的自然中不可缺少的因素。從曆史上看,從人工總體變成自然總體是連續進行的。人類曾經用了三個世紀的時間,在行星運動中看到時鍾機械運動的移位,一段相等的時間在電流中(人們一直認為是機械效應)的流動速度是在人們辨認出那個勿需人的活動,就在整個宇宙發生的現象產生之前就流逝了。我們在許多方麵提出的一切也是我們的產物,而且我們可以把一般的人比作瑞士畫家或藝術家那樣的人——然而人類就不是締造者嗎?因此,有自然才有勞動與知識的存在;人們在哪裏看到自然,哪裏就可發現以自然為理論基礎的知識與勞動。沒有時間地點的自然,就不是作為研究對象的自然,對我們來說純屬虛構。

這還不是全部。人們以眾多借口孕育出積累技術,擴張技術環境的想法,這是不顧我們的自然環境,從很早以前就滾動著的雪球。人們給技術假定一個均勻和連續的進程,一個通過不斷豐富的控製關係來完成地結合在一起的物質世界和知識,而社會現實的構成要素在不斷增加。這僅僅是表麵現象。實質上,這種增加擴大是伴隨著不停地破壞而發生的,沒有破壞,任何發明創造,任何更新變革都不可能。相互矛盾的效應密切地聯係著,假設耕種者想壯大自己的群體,企圖更好地利用土地和推動某些植物種類繁衍,他們就除去某些在他們看來是野生的種類,並將之驅除出自己的領土。因而,在幾百年之中,將采集者和狩獵者所保留的那些東西化為烏有,隻有這樣,耕種者才能實現自己所企盼的事情。同樣,機械師或牧民,手工業者或科學工作者,每種人都輪上為確保其自身事物的自然範疇的正確發展而使某些物質、某種運動反射、某些氣質性情和某些長期在有生命的種類和無生命的種類中被承認了的品質逐漸衰退,使之受到破壞或發生改變。一連串的發現和技藝的消亡,一般勾畫出包括人在內的自然力量(或稱為物質力量)的動蕩,因為人通過智力和感覺官能的改變而變成一種新生力量——人能滿足有機體的新需要。

此時,受到質疑的,經過變化而出現的是自然狀態。舊石器或新石器時代與我們的距離不能用能量、合並物質能力的大小,或用我們將可能對宇宙實行的最佳支配來衡量的。認為我們在近幾千年來所遇到的困難要比幾十萬年間舊石器、新石器社會需要克服的困難大得多,這種看法似乎也是錯誤的。這種差別基本上存在於我們以物質和能量所掌握的特性裏,創造出人與自然環境之間關係的另一種狀態:對希臘文明時代來說,這種狀態是有機的,而在古典時代為機械的狀態,如今我們把這個自然環境(物質環境)稱為控製論。物質世界沒有變成技術世界:它隻是進化了而已。這些狀態之間的劃分,這些往往被宣布為最後的自然環境,這就是必須要給自然中的人類史命名的給人以強烈印象的結果,這是區別於條分縷析的其他各種曆史的人類史。如今,人們力圖通過以動物變異學說代替神人同形同性論,通過使“生物學恐慌”盛行而積極進行著的逐項比較都毫無根據可言,因為這些比較不承認基本異質理論。

因此,必須放棄那種所謂無論任何時期,都勿需人類通過其自身力量的參與,而重建自然就能使之在人類麵前自行建立起來的想法。設想在一段時期或一個地區內,這種平衡行為進行得非常審時度勢,而在另一個時期或地區內,自然的和諧受到人類大規模行動的嚴重幹擾,把這兩種情況對立起來並無多大意義。相信人們可以找回先前的平衡狀態,這就更加沒有根據:自然力量不受衝撞不會自行抵消,任何情況下都不存在一勞永逸地產生出一個永久不變的自然狀態。這一勞永逸地排除了任何變動,其中特別是我們觀察到的星辰和星球的出現與消失。

把希望寄托在基本穩定上是有害的,而且我們幾乎看不出為什麼穩定在思想和行動中享有特殊地位。那些最忠實於自己的原始條件,並自幾萬年、幾十萬年以來就與這種條件息息相關的物種,不比那些被時勢浪潮席卷過,學會了適應動蕩不定的環境並發展壯大的物種更光榮。考慮到植物誌和動物誌,化學物質和核能相互間的關係以及知識狀況,以及它們能夠形成的連帶係統,人們可能合乎情理地追求的唯一平衡,就是把官能和自然力量(物質力量)麵對麵地放在一起所產生的平衡。隻需把人類包括到平衡中去,不僅是其機體,而且特別是其社會。這種平衡由於缺少發展的輪廓特征,不管怎樣還是屬於暫時性的。過去的不複存在,擺在我們麵前的是現存環境變化的結果和即將來臨的新環境。新環境的到來與我們人為造成的危險環境的到來同樣順理成章。

我們沒有別的可奢望的:我們從未觸及自然,也從未觸及社會,因為兩者都是曆史範疇。我們的努力隻能針對社會,針對自然;我們確定社會和自然的輪廓特征並說明社會和自然的組織特性、統計社會和自然所包含著的生物種類,以及為二者共存所必備的品質,由此引起的這樣非同尋常的緊張狀態,促使人們去尋求一條有可能麵對變異現象和中斷現象,建立過去時代的和平之路。人們似乎想要借助過去來抵製未來,向往並重振過去,並由此凝固現在。這個抽象概念被運用到已找到其解決辦法的現實上。而且我們必須正視,而不是後退著迎接這個現實,直到這些解決辦法得以實施。在這個發現中,人類一旦懂得生活便是檢驗自然法則之時,便是人與自然的緊張狀態得以解決之日。

2.積極又消極的社會

人類在各種自然狀態中所起的作用,實現了人類社會的誕生及其行為的具體化,這個作用也表明了社會在生命之樹上的擴散。隨著我們更加認真地研究動物,除去幾個例外(豹、獾或者水獺),我們更加注意到幾乎所有動物都喜歡群居生活形式;當它們要完成那些用以滿足成對成群的有機生物聚會需要時,它們具有確保生存多樣性的機製。大約五億年前,細胞分裂讓位於有性繁殖,而有性繁殖又使不同性的兩個生物的結合,代替了一個生物的二分機製。這種繁殖方法提供了眾多的生物分化的可能性,增加了許多幸存的機會,以至於成為絕大多數生物繁衍的準則。環境的某些大動蕩可能給一種生物的生命,或許多生物間的關係造成悲劇性的後果,一直導致相似有機體物種的覆滅。

然而,當那些生物個體具有不同特性時,它們麵臨那些不可能消滅其全族的災難時,它們可能免受傷害;它們也更易於適應一個變化了的環境,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確認並安排新環境中的各種條件。進化得越快,旨在非生殖繁衍的聯盟機遇就越多:勘查土地、分享資源、回避捕食生活、教育年輕一代。生殖的需要決定了群體的臨時解散以及配偶的形成,但是,同時可見到有些動物為保護群夥而鬥爭,而死亡。

群體固有的品質代代相傳:當然,首先是生理解剖學的特性,其次是協調著個體和集體關係的協同機製,它使個體在群體生活要求下,在任何情況下都更多地為群體利益而不是為個體利益服務。適應社會要求和接受社會選擇,這些已經達到與每日生存中個人間競爭的程度相同。這種對社會的適應和對選擇的接受,還表現在抵抗環境突變,維護群體的凝聚力。這雙重的傾向就是這樣形成的。由於提供誘發與環境的多層關係的可能性,以及審查環境對不同有機體產生的效應,這雙重傾向就能分配有機體的潛在力量並將再細分類的生物結合在一起。通過保存個性(從大批類型開始,集體產生它不可缺少的生物個體)和建立與外部行動機製平行的內部發明創造機製這樣的方式,雙重傾向再生產出基因型並且更新出表現型(或現象型)。這樣創造出來的就是社會。在強調其概括性和必要性的同時,生物學家艾倫(W。C。Allen)寫道:“社會性捕食不是隨時隨地都可以發生的偶然事情,而是正常的和基本的現象。”

很明顯,人類社會是這個序列的一個環節,因為我們知道,它來自靈長類動物群體的深層變化。靈長類動物群體以其組織形式和社交慣例進行年齡、性別和職能及等級製度的劃分,從而——向人類社會提供了樣板和原始素材。生產和繁殖活動的集體化,遊牧生活、狩獵與采集的分離,這些把社會的原始素材和樣板以生物內容和恰當的心理因素表現出來,以便重新製訂並擴大集體產業的定義和創造出新的結構——正如有一輛敞篷的四輪馬車上安裝了發動機,曾引起製造商們就新的原理重畫已設計的全部部件,並按特有的外形和空氣動力學造出汽車來。

鑒於人類社會屬於各個社會總體的一部分,考慮到人類社會施加給有機生物體和環境的作用,人類社會是以兩種麵具出現的;自然的操作者和自治組織,這兩方麵均增強了社會的約束力。一方麵,人類社會是積極社會,是與其他物質力量息息相關的物質力量,是為創造自己的環境而組合起來的人類關係所采取的形式。人類擁有保存和發展自己有機的和心理官能的手段,擁有繁殖人力資源和非人力資源的手段,而這些手段是人類社會的組成部分。繁殖,也就是重複和再創造,保存和更新,為自己提供一種不顧集體或身體組織的直接要求,而改變機體或環境的連續工具。

一部分本能和神經感覺器官的形成包括在這個範疇內;給它們強加一個不相幹的存在可能性是錯誤的:“對於總體上本能行為的智慧來說,我們意識到各種不同本能之間不是互相獨立的,這一點非常重要。”尼科.廷伯根(Niko Tinbergen)這樣提醒我們。這些本能和感覺器官通過一種特有的活動經久地相互連接著,這特有活動精確地調節著那些本能和感覺器官之間的組合、它們的重量、它們的互補關係或互不相容的關係。還有表示饑渴、侵襲和繁殖等目的的傾向也應歸結到它們之中去。為進一步研究這一特有的活動,並在其所有分支進行研究,似乎還要把認識本能加進去。由於它在個體神經生理配置上不夠明顯也不夠固定,時而尋求較強和較新的刺激,時而尋求一種較弱和較舊的刺激,它毫無爭議地代表著一種起調動作用的能量,該能量包圍機體或將它移開。我們注意到類人猿對於不熟悉的客體,對於探索環境有很強烈的愛好,哪怕是危險之物也抱有興趣。在很多情況下,檢查身體各個不同的部位,考察領地,敵視或愛慕的相遇的方式,捉虱子或梳理毛發,這些都是間接的用來滿足認識傾向的。對世界進行認識和再認識的一對配偶,感受到這個世界及被人感受到的強烈願望,產生並平息心理緊張的強烈願望,檢查自己有無反感或偏好情緒的強烈願望,都能化解單調的本能所帶來的平淡乏味,有利於各種各樣的本能之間的互滲。

人類和大部分生物,都能夠創造促使自己,進行試驗並積累經驗,離開共同環境,通過其薄弱環節解決問題,回避那些經常失去活力的限製的穩定的模式。狩獵者的遊牧生活、種群的遷移肯定和這種傾向有關。集體結構包含有機生物各樣稟性的總和,在不同類型的生物個體中按比例分配這些稟性。狩獵或農業,手工業或采集,都按照每個行業的特點而完成這樣的組合。對於所有這些運作都產生反應並在所有學科中都讓人感到它們結構分量的這些結構,支撐著因新資源的發現和應用而連續創造出來的所有生物圈。生物圈的建造使這些結構得以延續,其中,亞裏士多德的神話或哲學家提醒了我們。

在這方麵,隻談論物質文明或技術,隻談論能源的控製、人口統計數量、財產和服務,烹調法和治療藥品、植物目錄和動物分類,這樣隻能是掛一漏萬,缺少主要的東西;這等於讓人相信,那些為滿足生物個體先現需要而在罕見的場合才能得到的事物會自行產生,那現存需要就是由協助人類社會建設的非人類社會所進的貢品。由於把客觀環境簡化為重要且又是外部彙集的作用,由於把機械觀點變成一組自主力量完滿且平淡無奇的反映,人們往往堅持這種把集體和它的客觀環境聯係起來的交換所構成的機械觀點。然而,通過從分散又從屬的生物綱目上所作的研究來看,現在已著手的研究是,種類的有機和無機特性,生物進行繁殖並在適宜它們的生態中協調它們的行動的總趨勢。

這樣,社會為自己提供了一個自然基礎,並不斷更新它,這根本不是因為一種生物個體製造一種工具或完成一種活動(狩獵、食物采集、耕種),而是因為一種物質力量的特性變成身體的和心理的素質。工藝、技術、富有想象力或神話般的學科,綜合著曆史潮流中形成的、把聯合起來的人類置於宇宙運動的現象之中,並使宇宙現象寓於人類活動之中的雙向經驗。因為工藝、技術和那些富有想象力的學科超出已標明的界限,超出想象或越過成為現實那一時刻的開始以及後來時刻的全部,正如一個群體或一個種群進行的探索和為此付出的努力變成信念和對策,變成曾善於作出創造的另一個群體或另一個種群的優良品質一樣。

繁殖的個體與非繁殖的個體在合成社會群體中的分離,開始了新一輪的種類分布,開始了新一輪的探測的天賦和知識本領的分布,而且最終導致與已分化的植物界和動物界的結合。後來,狩獵和食物采集的分離又肩負有多重性和隨機性的企圖。由於狩獵和采集的分離,要求男性加強聯合行動,把社會團體轉化為守衛和進攻的工具,盡管兩性都能進入分裂了的環境,並利用那裏的流動資源和固定資源,還是導致了有必要對兩性之間的各種關係進行修改。各種官能的遺傳及嚴格應用,對把人口數目及其所支配的生產資料維持在某一定量的關係上給予的關注,對與行為相關的傑出人才所不可缺少的神經生理特征的確定與選擇等等,都是記載在新興集體工具簿中的眾多任務。在所有種類都表現出相互適應的範圍內,他們的成功和失敗都息息相關。在當前的觀念中,個體代表著轉向物質和生物世界的人類,我們已證實,這是抽象的。從邏輯和現實的觀點出發,恰恰相反,這會是社會現實的構成要素,它占據著個體留下的空白位置,並且作為自然的一級顯示出個體。

另一方麵,正如我們所見到的,轉向自身的社會又是消極的,它有自己的從曆史發展和演化角度所建立起來的動力。它集中著在權力、財富、社會等級(它既分離又支配著級別、性別和區域)周圍組織的一係列利益關係、事務行為和交換。這些形式的更新調動著能量,產生一種言語和一些合適的相互作用的方式。財產、服務、威信象征的分布能辨別出群體,推動一些法律或禁忌的宣布,創造出不平等或調解集體生活和組織的區別。由於這個官能服從標準化了的思想、感覺和行動方式的共同模式,不管個人心理的差異性還是獨特性,都形成社會上的千篇一律。設置障礙以隔離群體,使其無法逃避附庸從屬的地位,也是使社會變成千篇一律的整體範圍內的事,這樣就實現了針對社會凝聚力的追求目標。那些禮儀和慣例,那些伴隨著懲罰和補償的財產和人的這些象征性贈品,都是為再確認群體,使之規範合法化,開展個人生活所不可缺少的,是使每日生活常規變得可以忍受,使對疾病、痛苦和死亡的看法變得可以接受的那些手段得以有效的運轉所不可缺少,因為它們重新建立和加強了團結關係,從某個角度看,創造了社會合作者之間那種相互性中的同質性的印象,從另一個角度看,明顯地提醒了他們各自的差距及其自身條件的非相互性。

這樣,每個人都能同時既感到與他人的相同一致,又感到整體的開放,而且能接受把自己從他人那兒區分開來,接受其特殊範圍的幽閉這樣的事實。通過新生一代服從於他們的先輩這種遺傳方式,集體當時掩飾自己分化的萌芽現象,而一致又獨有得以重建。對於孩子的關照、相應技術的轉化,能把每個人和每個群體都置於更大的整體裏的那種傳統和感情的相通,也用來預防不連續性造成的威脅。集體應絕對造成集體多樣變化,產生能確保多樣職能人員的分級,以及控製如此分離的個體傾向的必要性。

服從法律,遵守習俗,把分離的個體維係在行使最高權力的社會裏,這就要求使個人的意誌屈從,同時教育每個人各盡其責,促使每個人接受在各種情況下都用來引導他的行為準則。紀律、鎮壓和禁止都是為達到這些目的所使用的方法。但是,社會要行使更多的職能,構成社會的人類不可孤立地在自然中,並通過結盟的契約集合起來而先於社會存在。相反,是社會先於人類而存在,其使命是把生物、資源和官能轉化為經濟上的、心理上的、政治上的多樣性;對於社會來說,問題不在於使人類平均或消除區分人類的那些特點。我們從自發組合起來的個體中,或通過杜絕他們的需要,都不能看出社會是在生物學物質的縫隙裏建立起來的:生物個體的種類,這些縫隙的安排,這些需要的強度和方向都是社會創造的結果。

激勵欲望、本能和相互交換,是每個種類、團體按照恰當的方式為自身利益而執行的經常性任務。為繁衍起見,不管人類社會還是非人類社會,都升華出社會性的個體,為這個個體確保一個有機的、本能的或精神上的程度——當社會奪取一部分生物原始衝動及其能力(社會將從原始動力和能力的真正目標轉移這些動力和能力)時,社會並不會使一個生物個體社會化。如果主觀上的實際經驗感受到客觀社會明顯的強製性奪取,人們可以假設,這不見得因為社會剝奪了個體那本質上是自由的,且從本能上是自然的被隱藏起來的儲備,而是因為使用高壓的方法做到這點的。

社會是決策機構,這個機構禁止社會激發的事物,緩和又煽動認識上的、性方麵的、好鬥的種種傾向,同時,按社會的分支不同,增大或減小滿足那些傾向的程度;設想種種禁忌,以及為違犯禁忌安排道路。最終,起碼直到今天,社會是為保存自身而被設計出來的,它通過規則和製度,向變異抗戰:在內部,社會竭盡全力強製被激發起來的各種力量聯合;在外部,它盡力拋棄交替或多樣性的可能。集體在運作中得以成功,仿佛它的範疇是獨一無二的,僅僅獲取自己的品質或多樣性品質,其多樣性是在時間和空間裏初始狀態表現出來的。曆史的進展和曆史的線性概念,是用來確定曆史的,把它作為獨有的和最高目的固定下來。從遠古以來,外族人、原始氏族、蠻族及至動物所受到的排斥,都說明了曆史傾向於否認一切反駁其獨特性的事物的存在。能夠這樣做的集體,在無聲無息中解體並與自然同化。當宣稱社會或文化是人所為之時,我們似乎言語謙遜。然而,既然巧技是人類的征象,實際上這就意味著其社會和文化是人類唯一稱得稱道的努力和成就,以及唯一能使規則和製度提高身價的東西——其他文化隻限於記錄環境的壓力和有機體的需求。把我們和這些文化隔開的差距就是通向自然界的路程,對自然界的否定就是對這些文化的否定。因此,同一性是由排除相異性來維持的。

關於社會的現代觀念,強調了人與自然的對立;這些觀念強調了規則、經濟的或者政治的優勢,而低估了我們針對自然力量進行調節的重要性,這些觀念也忽略了生產能力和科學能力的創造性。

然而,當研究了形式和實質,研究了個人和宇宙,獨立體係和部分更廣袤的宇宙體係,研究了具有包含在自然和社會範疇總和之中的特殊存在的總和時,社會的麵紗才被揭開。首要的現實是集體行動和集體力量,包括行為、知識和資源;其次的現實是衍生的,它把由行為、知識和資源轉化成為財富、權力和意識。

不應該把光線僅僅集中到這兩個方麵中的一個,把另一方麵置於陰影之中,而是應該同時兼顧的以兩種方式把握光線,處在與自然的積極關係中,作為自然的曆史因素:所以,我們可以概括這個範例的要點,與前例截然相反,它是社會中心主義的。

四、返璞歸真

社會是受到威脅的機體。社會身披散發往日光芒和未來榮耀的衣裳,而目前被圈在一定範圍中,我們讓圓滿的或者奇特的空間留駐在社會裏。然而,在社會的光滑外衣包裹下,萌生著由社會自身引起的混亂的力量,湧動著被社會禁錮的熱情,加劇了社會令人窒息的一麵。社會秩序掩蓋著累累傷痕,使那些熱衷於揭露社會的人靠邊站,迫使那些已越過雷池,可能破壞社會統一表象的猶如偽足一般的步伐縮回去。在與旨在席卷並瓦解社會的激烈潮流的經久不息的鬥爭中,社會為使自己如同一個麵帶笑容且又鎮定自如的演員一樣出現在舞台上,耗盡因平息憂慮,戰勝不可靠性和暫時性,消除為達到和諧而付出勞動與努力的痕跡。隻在這一瞬間,充滿本能和天真的事物才有其基本應有的麵目,也隻在此時,減輕了專斷性的重負的事物才不會被顯而易見的必要性冠以花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