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兩性之爭(1 / 3)

一、合二為一的社會群體

1.隱秘的社會

從總體上看,遠古社會群體的組織被排列成兩個主軸:一個是差別上的中心軸,把能嫁娶的人與不能嫁娶的人區分開,從而把聯姻與親屬分開;另一個是男人與女人之間性的二分法上的中心軸,它滲透生命的所有關係——勞動、場所、衣著、物品、食糧、時間、言語。瑪麗。道格拉斯指出:“在原始文化中,幾乎從定義本質上說,兩性之間的區分在所有的社會群體的區分中理所當然地居於首位。這樣,某些重要的規則總是取決於兩性之間的區分。”在被允許的和被禁止的事物之間進行的選擇,同時也是使兩個構成要素都發揮作用,使之結合,以便鑒別相似與不同,區分自我與他人。鑒於從社會關係的觀點而言的性別身份,親屬關係這一術語確定了允許他們之間結婚或不允許他們之間結婚的個人群體:男人的孩子能嫁娶他的姐妹的孩子,但是不能嫁娶他的兄弟的孩子;同樣,兩個姐妹的孩子不能結婚。這條規則不總是也不普遍這樣直接起作用;然而,它卻被廣泛采用,足以證明聯姻譜係的原則與性別等級上的社會原則相交叉。

後一原則不僅僅把兩個以其歸屬於一個性別為特征的集團並列,它還從某些方麵把它們分離,又從另一些方麵把它們鑒別開,同時對男人的利益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為了給他們自己的托盤上加上必要的整個砝碼,並使它保持與力量關係所允許的程度一樣的傾斜,男人們創立了具備必要的財產、地位和威望的聯盟。男性的團結一致與巨大影響,構成了遠古生活方式的一個基本特征。這些集團的思想觀念、經濟甚至政治都是建立於這個特征之上的。可能出現的種種變化屬於程度上的變化,而不屬於性質上的變化。在這個範圍內,多少算是神秘的男性社會群體的出現,是一種極為普遍的現象,不能不引起注意。這種類型的微薄或弱小的女性社會群體也同樣不容忽視。男性團體在整個人類幾乎都顯示出優越性:美拉尼西亞、非洲、北美洲、馬來西亞、波利尼西亞均是如此。哪怕隻涉及一種情況,他們的招募與運轉方式也值得簡述一番。

在黑種族當中,已證明存在好幾個社會群體,他們專門從事舞蹈和其他儀式,並且負責準備夏季遷移時用的臨時營地。一個部落包括幾個或更多的群體,他們都互稱為“兄弟”,而每個群體都有一個特定的名字。每個群體都包括年齡看上去差不多同樣的男人,但是他們隻停留在這裏四年左右,然後就轉入到高年齡組的群體中,這時他們的位置被較為年輕的男人占據。雖然這些輪換同時進行著,但是“夏令營”期間,是兌現馬匹、武器或衣服的個人間的交易給予申請者權力,使之可以占有這一位置並且具有他所接替的人的標誌。繼承者確保自己類似的升級以便每四年左右,除了老者之外,每人都進入高一級的群體。除了每個群體固有的習慣外,他們還行使組織“夏令營”的職能;其首領向部落首領建議遷移的路線和紮營的場所;兩個或三個群體聚集在一起,負責監督這些遷移者,監督他們執行命令,遵守秩序;被任命執行這項任務的男人們在營地中間搭起他們的帳篷,夜間進行巡邏。群體也有責任注意水牛群的遷移情況,這樣才有理由屬於這些營地,並且他們也組織狩獵。部落首領明白,他們自己可以在需要的時候請求這些男人幫助。然而,成員的轉移和群體的實際有效期的限定在一年中絕大部分時間裏是處於停滯狀態的,這些因素阻止了部落首領在部落中發揮其優勢的決定作用,也阻止了他們對掌權者構成威脅。

然而,這些群體在其出現的各個地方仍然產生巨大影響。他們擁有不容忽視的力量,享有宗教上的威望,因為他們是公眾崇拜和接受奧義傳授儀式的中心。他們在男人間建立起來的關係,優越於男人與女人間建立起來的關係,優越於男人與女人間的圖騰氏族關係,這並非罕見;這種情況在澳大利亞尤其明顯。那裏,部落聯盟的男人聚集,以便小心翼翼地進行奧義傳說儀式,防止女人和非接受奧義傳授者知道其中的秘密。因為養成習慣經常去會見其他氏族(“老鷹”氏族、“蝙蝠”氏族、“小嘴烏鴉”氏族和“青蛙”氏族)的男人,一個氏族例如“鶴鴕”氏族的男人就感到距離他們的關係比距離自己氏族成員的關係更近。

2.男女有別

性別區分在進食上有一定反映。禁止一個氏族的男人食用其圖騰的肉,這種禁止也適用於女人;但是尤阿拉洛爾人把褐色的禿鷲變成對任何氏族的女人都禁用的食品。因而,歸屬於一種性別優越於歸屬於圖騰群組。在班克斯島,兩性之間的分離最大限度涉及到日常生活;男人在聚會食宿,誰不被容許進入那裏,誰就蒙受大家的蔑視。被迫與女人共同進餐的人沒有別的辦法來縮短羅伊所稱的“恥辱期”,而隻能引起朋友的憐憫。也就是說,他的這個朋友以一大筆財富作為補償,同意把他引薦到聚會中。這些男性聯盟幾乎總是擁有一些物品和防護麵罩,這些東西是否被接納,入教者隻有權在某一儀式行列經過的時候在遠處看到。其他時候,朝這些東西看上一眼,對他們來說可能就是罪惡行為,正如對於被拒絕參加公共儀式的女人來說一樣。女人在某些情況下被允許參加儀式。例如,在新幾內亞的亞特穆爾人中:“當女人參加儀式時,她們在做完全不符合她們的生活規範,但對男人來說卻很正常的事;因此,在這些特殊的場合,她們采用了男性文化舉止。她們被看作男人,並且穿著通常專為她們預備的服裝。”

在古老的集體中,權力——神秘而獨有的社會群體的生存方式中表現出來的——總是屬於男人而不是屬於女人。他們被組織起來進行狩獵,被聚集起來完成各種各樣儀式的任務,也被組織起來使違犯集體規章的那些人,使法律行為、道德規範重新服從秩序。有時,人們難於估量執行規章時應按什麼樣的嚴格程度。至少,支配指定這樣的規章的意願是毋庸置疑的:一方麵是孤立女人,另一方麵用有區別的待遇懲罰她們。

咱們回憶一下有關這方麵的一些事實。在許多群體中,男人和女人習慣單獨用餐,而且食用個人獨有的食物。人們在加勒比人中所注意到的語言或詞彙,對於不同的性別,其用法可能是不同的。同樣的標準主宰著居住條件的安排。在許多部落中,例如在莫特洛克群島,首領和氏族的所有男人睡在村子中心的集體住宅中,其周圍是供女人和女孩居住的比較小的房子。妻子不能與其丈夫住在一起,因為這些丈夫屬於另一個氏族集團。在加利佛尼亞,胡帕人的房子是女人們的住所,男人隻來這裏進餐;當夜幕降臨時,他們就去洗浴並在別的地方過夜。然而,人們注意到季節性的差異變化,夏季的分離就不是那麼嚴格的。在馬基斯群島、所羅門群島、班克斯群島,隔離則更加嚴格,這是我剛剛提到的特殊情況。在阿拉斯加,愛斯基摩人有住宅,但女人被拒之門外。然而在北美的阿薩巴斯卡人中,人們把女孩與男孩分開,並且女人不能參加舞會。這種性別的隔離反映在氏族活動的具體細節中,正如蓋紮。羅海姆所寫的,男人組織儀式,“一群男人聚集起來為象征陰莖的一個物件舉行祭祀禮拜,同時拒絕女人參加到他們的社會群體中”。

日常行為帶有類似的偏見的特征。在薩摩耶人中,禁止男人接觸女人用過的物品,而布須曼人如果不小心坐到了專門為女人準備的位置,他們就懼怕會損害了其男子特征。避開與月經有關的所有東西,這一忌諱是人所共知的,我就不再重申它的意義了。很早就開始的兩性隔離,從青年時代起就幾乎總是很嚴格的。在朝鮮、美拉尼西亞、新咯裏多尼亞、加利佛尼亞的印第安人中,兄弟與姐妹到了結婚年齡時,就停止交談。在緬甸的勒塔人中,交錯而過的男孩與女孩被迫轉移他們的目光。

無論埃米爾。迪爾凱姆(塗爾幹)在這方麵所作的解釋的作用如何,他十分恰當地形容了使兩性隔離並對立的關係。他寫道:“人們意識到這些禁止與異族通婚間所存在的關係。異族通婚也包括對一種接觸的禁止:它所禁止的是同一氏族集團的男人與女人的性接觸。兩性應該避免相互照管,就像應該避免相互照管,就像俗事避開聖事,聖事避開俗事一樣;所以,任何違犯規則的行為都會激起厭惡的情感,這種情感與伴隨著任何違犯禁忌的行為而產生的情感在性質上並非不同。我們會發現,女人於是被輿論授予可以說孤立絕緣的權力,這種權力不僅在性關係方麵,而且在日常生活細節上都對男性群體敬而遠之。”

這就是我們想要襯托出的關係。在這些集體中,女人被授予一種消極的權力,她們構成了一種威脅;同時也被排斥在男人之外。這幾個例子使我們看到,用於加強差距的措施在個人的整個成年生活階段都在使用,這些措施關涉到社會組織的所有方麵,且遍及到所有的慣例中,而隻是以附加的方式才與性接觸有聯係。男人不一定與神聖成為同一,女人也不與世俗同化;然而,這些範疇的使用便於讓人看到,在不惜一切代價保護的混雜之外,還存在著加強在兩性之間把劣勢與優勢分開的對比的傾向,以及避免混同的傾向。實際上,一個集體的任何一部分的確都不能損害與之有聯係的另一部分的利益,而是絕對使自己的權力占上風。所有的男性群體都通過在可能會顯示出來的個人意願之上附加的自稱為其保護者的社會,要求把某項紀律強加給女人和年輕人,以阻撓其自治的企圖。正因為是在這種情況下發生的,所以這種行為具有兩種形式:當具有這種可能性時,它是唐突的和直接的;當形勢要求必然如此時,它是意識的和間接的。

人類學家瑪麗。道格拉斯等人都曾觀察到,與褻瀆緊密聯係的各種不同的禁忌的主要目的,是迫使女人在集體生活中行動得體。在嚴格遵循性角色等級的社會群體中,人們很少發現與褻瀆結合成一體的性征。這位英國人類學家舉出了澳大利亞的瓦爾比利人的例子。如同對於所有澳大利亞民族來說一樣,社會結構建立於夫妻關係之上。在一塊沙漠轄區上,資源稀少,生活困難,這就要求成員緊密團結,每個健壯的人為供養不能養活自己的人提供幫助。這種社會結構伴隨著嚴格的等級製度,把年輕人置於老年人的統治之下,把女人置於男人的統治之下。由於離開了父親和兄弟,已婚女人不能期待她可能有希望得到的父兄的保護。其丈夫掌管她的生死權,可以對她施暴而不受處罰,妻子的哀怨卻無人理會。她找不到任何人保護她,甚至當她受到別的男人挑逗時,丈夫也不站在她的一邊。而另一方麵,瓦爾比利人卻沒有關於月經方麵的禁忌,而且不相信這種血會玷汙人。

大多數原始社會群體幾乎沒有什麼辦法來實行他們針對那些違反禁忌的人而規定的懲罰,當這些懲罰是來自於理性的統治原則時更是如此。再說,這關係到給予女人某種程度的自由,或者保護弱者以免遭受強者的暴力行為。性褻瀆的準則在這裏充分展開,月經血的禁忌廣為傳播,這使得男人把女人排斥在外。人們可以把這些禁忌與所采取的社會群體的隔離措施相提並論,這裏違背被看作低下的社會等級或種族的利益的象征。有時組織一些祭禮,以頌揚在神聖事務領域內男性的優勢,同時這些祭祀也保護男人,以免他們受到月經所包含的種種威脅,甚至還讚美男人的僅僅生育兒子的生育能力。

這些例子不該使我們驚奇。在我們所說的建立於平等原則和人權基礎上的先進的現代社會中,不平等是通例,暴力是手段,財產所有製是通過相互重疊的階段、種族、群體的聚合而成的集體結構及牢固的隔離這兩者的興奮劑。關於才智、工作熱情、敬業精神、犯罪傾向方麵的差異上的無數偏見——科學有時還不知不覺地支持著這些偏見——助長了西方國家把與黑人、窮人、未開化的人、阿拉伯人的接觸作為一種恥辱進行描繪。氣味、顏色、皮膚組織、麵部輪廓、卷曲的頭發;這麼多的特征,如同月經血造成的褻瀆一樣,代表著一種不潔的侵害;擁有這些特征或違反規定的準則的人在純正血統的集體看來,部分地失去了他的男人資格。隱瞞這些偏見的目的在於確保一個群體的完整及優勢,在於嚴格的區分相似與不同,區分與之合法的有所屬關係的人和最好與之毫不相幹或無論如何都應使他們處於劣勢為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