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眾人之心”,邵雍稱為“人心”、“人之心”。
說:“人居天地之中,心居人之中。”心是人的君主之官,是思維的器官,是人之所以區別於動物的關鍵所在(此“心”不是生理之“心”),人之心具有認識物類性情形體的能力,具有主觀能動的靈性(人為“萬物之靈”)。《觀物內篇》說:“凡言知者謂其心得而知之也。”人之心與天地之心有什麼關係?《觀物內篇》作了比較:“夫一動一靜者,天地至妙者與!夫一動一靜之間者,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與!”
“天地至妙者”即指天地之心,其特點是“一動一靜”的本然之理,不是受人的主觀意願幹預的客觀存在;“天地人之至妙至妙者”是就加上了人的主觀之“心”而言,人之心在於“一動一靜之間”,即人心非動非靜,但卻主宰動靜。人心是宇宙萬物的本源。人體主觀感知自然,能動地改造並獨立於自然,是人心的本質特征。然而眾人之心是兼指正邪、性情、善惡而言的,有邪、有惡即亂世之源,有情、有欲亦昏蔽、不公之始。因而真正肇始自然萬物、能成為“天地之心”的本源者隻有“聖人之心。”
所謂“聖人之心”則是一種無情無欲、無邪無惡的純淨之心,是眾人之心的精華,它源於眾人之心而高於眾人之心。《觀物外篇》
說:“大哉用乎!吾於此見聖人之心矣。”這個“聖人之心”即“人性”---人的純潔、虛靜的本性。邵雍對“聖人之心”作了描述:“人心當如止水則定,定則靜,靜則明。”“心一而不分,則能應萬物。此君子所以虛心而不動也。”“無思無為者,神妙致一之地也。所謂一以貫之,聖人以此洗心,退藏於密。”(《觀物外篇》)說明聖人之心是靜止、澄明,不起念頭的。所謂“心一而不分”張行成解釋:“心之神,其體本虛,不可分也。隨物而起,泥物而著,心始實而分矣。”(《觀物外篇衍義》)因為心本體為虛,所以不可分,不可動。聖人之所以能達到本性境界,是因為無思無為、洗心、退藏。這種聖人之心就是不動的“太極”。
邵雍的“心”從功用上可區別為兩種:一是作為本體的“心”
《觀物外篇》說:“心為太極。”“萬化萬事生乎心也。”說明“心”是生成萬事萬物的本源,然而這個“心”到底是指“天地之心”還是指“聖從之心”?邵雍曾說過“天地之心者,生萬物之本也。”(《觀物外篇》)可又說過“身在天地後,心在天地前。天地自我出,自餘何足言?”(《擊壤集》)既然“心在天地前”,說明這個“心”不是天地之心,而是人心(聖人之心),“天地自我出”的“我”即人之心。可見這個宇宙本體的“心”即是人之心---聖人之心,然而天地之心與聖人之心實為一體關係,據邵雍之子邵伯溫解釋:“一者何也?天地之心也,造化之原也。”“天地之心,蓋於動靜之間,有以見之。夫天地之心,於此見之;聖人之心即天地之心也,亦於此而見之。”(《宋元學案?百源學案》)可見本然存在的客觀之道(“天地之心”)即是通過聖人的主觀認識(“聖人之心”)才得以顯示的,人與天地自然的溝通也是通過“聖人之心”的中介才得以實現的,因而可以說聖人之心即反映了天地之心,從而成為宇宙的本體。
二是作為法則的“心”
《觀物外篇》說:“先天之學,心法也。”“先天之學,心也;後天之學,跡也;出入有無生死者,道也。”這是以涵括天地萬物之理的先天學法則為“心法”,邵雍認為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的法則既是八卦、六十四卦次序和方位生成的法則,又是天地方圓、四時運行、人事變遷、萬物推移的法則,“蓋天地萬物之理,盡在其中矣。”(《觀物外篇》
所謂“天向一中分體用,人於心上起經綸,天人焉有兩般義,道不虛行隻在人。”是說天道變化與人心思維具有同一個法則。朱伯昆先生認為,邵雍以其先天圖及其變化的法則出於心的法則,此種觀點實際上是將易學的法則歸之於人心的產物,他所以得出這一結論,就其理論思維說,是將數學的法則,如他所說的一分為二、方圓之數的演算等等,看成是頭腦自生的、先驗的東西。總之,認為數的變化和演算的規律性,存在思維自身之中,是從思維自身的活動中引出來的。
綜上所說,可以看出邵雍的性命之學---心學是一個以象數(先天學)為心法、以心性為本體、集本體與法則為一體、視天地之心(天道)與聖人之心(人性)為一理的龐大的哲學體係。儒家的道德修養與道家的宇宙精神、儒家的人道觀、價值觀與道家的天道觀、認識論被邵雍十分巧妙、圓融無礙地貫通在“易”理之中,在“北宋五子”中獨樹一幟。應該說,邵雍也是宋明理學中“心學派”的開創者,當然邵雍的心學與程顥的心學有同有異,其相同點是都視天理與人心為一體,都以聖人之心為天地之心,所不同點是邵雍偏向於冷眼觀物,偏向於從認識論方麵觀照天人法則、體會聖人之心;而程顥則偏向於潛心識仁,偏向於從價值論方麵修養道德、誠敬體物、擴充聖人之心。當然邵雍並沒有取消道德修養,而是從另一層麵講“養心”、“修身”、“主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