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但凡有聽覺能力的,即便是不識字或文化層次較低的人,也能夠接受並且常常和自己的生活經曆中相似的感受和印象產生聯想,發生共鳴,受到某種啟示。它與舞台劇調動聽眾的想象是決然不同的。劇場裏的觀眾看戲的想象是對舞台上沒有出現的內容進行補充。他們根據劇中人物的性格邏輯,給他們的行動作出許多合理的解釋。廣播劇沒有視覺條件,但它能為聽眾提供比舞台戲劇更加廣闊的想象天地,使聽眾不僅像欣賞舞台劇那樣進行補充,而且參與了廣播劇的創作。劇作家曹禺對廣播劇有過這樣的評價,他說:“廣播劇的生命,在於它有獨特的個性。廣播劇的藝術家,給聽眾留下廣闊的天地,使聽眾參與了創作。聽眾是廣播劇的創作者。閉目靜聽,一切人物,生活的無窮變幻,憑借著神奇的語言和聲音,你不覺展開想象的翅膀,翱翔在奧妙的世界中。想象打開了五光十色的寶庫。你看得見深情的眸子和明麗的光影,你看得見暗淡的眼神和陰鬱的氣氛,你會看見人的崇高與雄渾,你會看見人的卑微與邪惡。一切展現在你的眼前……流動在你的眼前。”[10]
曹禺的這段話,是對廣播劇藝術特征的精辟概括,也說明了廣播劇由於沒有視覺角度、景深以及具體形象的限製,它所能容納的時代之廣大、達到的境界之理想是其他藝術形式所很難達到的,具有無限的優越性。因此,他說:“詩有多少意境,廣播劇就有多少意境;詩,魅惑人,廣播劇也魅惑人。”[11]
當然,繪畫、造型藝術既能表現大的環境中未見具體表現出來的境界,也能表現形象瞬間的動態,甚至也有一個引導人想象的標題。比如:國畫《深山藏古刹》中,畫麵無寺院,隻有幾個僧人下山取水。又如:齊白石作畫命題為《蛙聲十裏出山泉》,畫麵是一條山溪順山勢流下,溪中的小蝌蚪在遊動。看畫人通過聯想,可以“聽”蛙聲一片。還有一些標題廣泛的繪畫作品,在不同的人麵前,可以喚起極不相同的聯想,既可以引起人們的幸福感情,也可以引起人們的痛苦回憶。比如在《秦怡傳》中有過這樣一段描寫:蘇聯一位名畫家畫了一幅作品,“那幅畫的畫麵是淒涼的:一座墳墓,一個哭倒在它上麵的上了年紀的婦女,還有她手中的一束鮮花。她在哭誰呢?她的丈夫?父母?還是孩子?秦怡看了看畫的題名:《初戀》。一讀到這兩個字就像觸電一樣,心靈為之一震。啊,原來這婦人哭的是青年時代的戀人,一個被戰爭奪去生命的戰士。多麼純潔的愛情啊!幾十年過去了,歲月老人已經帶走了她的青春,而她,仍然在懷念失去的愛情,多麼不幸啊!是的,她是不幸的,但秦怡卻覺得她是令人羨慕的,因為她終究還有一個可以懷念的戀人。而秦怡呢?追她的人這麼多,可是誰真正愛過她呢?沒有,一個也沒有!沒有安慰,沒有溫存,隻有束縛,隻有損害,她可以懷念誰呢?沒有,一個也沒有!初戀,多麼美麗,多麼令人神往的名詞啊,而她從來沒有過,從來沒有過……《初戀》把她的心撕得粉碎,千萬種感情紛湧而上,是憂傷,是惆悵,是痛楚,是懊惱……生活啊!她麵對著畫片,竟然呆了兩個鍾頭,真想痛哭一場”。由此可見,繪畫作品在不同的人麵前引起聯想的範圍也就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