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1 / 3)

第10章

玲瓏放下手退開一步細細打量自己的傑作,滿意地微笑,俯身拾起放在床邊的一個金絲銀線的包袱,拿到桑律呂麵前道:“這是一件銀狐裘的披風,關外風大天寒用它是再好不過。”

桑律呂狹長的鳳眸幽深地注視著她,薄唇微微上勾,“真的不去送我?”

玲瓏輕笑著搖頭。桑律呂笑容微斂,拉過她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下輕柔的一吻,目光深沉直直看進她眼底深處,手指輕輕滑下她麵頰的邊沿,輕聲道:“等我回來!”

玲瓏笑得燦爛嫵媚。桑律呂緩緩地放開她,深視一眼,一轉身頭也不回推門而去。

鏢局門外早已候立了一幹人等,長長的隊伍沿街逶迤綿長,每一輛鏢車上都插著一小麵桑字金旗,金旗迎風獵獵而舞,長長的一排看去煞是威風好看。粗壯的鏢師們如同即將奔赴戰場的鬥士,個個精神飽滿,氣態昂揚。送行的桑夫人又哭了個稀裏嘩啦,緊緊地拉住小兒子的手不肯放。

桑羽翔無奈地直翻白眼,故作鎮定假裝瞧不見圍觀眾人眼裏的暗笑,眼睛不時地瞄向鏢局大門。大哥怎麼還不出來,再纏綿也該有個限度,又不是再見不著了,都快日上三竿了,到底還走不走?

眼尖地見到打扮得玉樹臨風的大哥大步從門裏邁出,不由喜得心花怒放。

桑律呂走近撩衫單膝跪地,“娘多保重!”羽翔亦跟至身側跪下。

桑夫人哽咽不能語,哭倒在身旁管家娘子的懷裏。兩人起身微撣身上灰塵,屬從立刻將馬牽至。一個利落地蹬鞍上馬,桑律呂威風凜凜、神情肅穆,淩厲的視線掃視一周,看的眾人均是一凜,大手揚空一揮,立即有人大聲傳報:“起——鏢——”

一聲接一聲雄勁有力的起鏢號沿鏢隊依次傳遞,“軲轆轆”沉重的輜車在牲力的拉動下和眾鏢師的吆喝聲中緩緩起動。羽翔邪邪一笑,大呼胸中一口悶氣,終於重見天日了!京師也罷,關外也好,最好這趟鏢能多走個一年半載,讓他好痛快地紓解一年多來蟄居家中的苦悶。一個瀟灑的飛躍跨上馬背,一拉韁繩追上行在最頭裏如天神一般的大哥。申豹不離須臾緊緊護隨左右。冬日的朝陽明媚,威武大旗迎風招展,桑家鏢隊浩浩蕩蕩踏出征程。

鏢隊在前門剛一出發,寂寥的後門外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也“軲轆轆”地在青石板路麵上滾動,在清晨薄涼的空氣裏也開始了它一天裏新的行程。

木涼鎮

北風呼嘯,利如刀割。塵土飛揚的大街上嘈雜而繁亂,各色人種混雜其間,絲綢、皮草、陶瓷隨地而設,間或也有人叫賣名貴的香料和珠寶,邊關的貿易熱鬧繁榮。沉重的輜車聲傳來,街上行人紛紛退避,自動給逶迤綿長的桑家鏢隊讓出一條可行的道路。長長的隊伍中桑律呂在前,桑羽翔押後,桑字金旗兀自閃閃發亮,滿隊的人皆有風塵寒累之色。

桑律呂勒韁大手一揮,一陣吆喝和馬蹄雜遝、車轆吱扭聲中,鏢隊緩緩停在悅來客棧門前。這家客棧被馬路一分為二,南北相對而立,是整個木涼鎮最大的一家客棧,也是鏢隊今晚決定歇宿的地方。寒風透骨,眾人疲累難當,見到客棧都不由麵露喜色。

桑律呂騎在馬上,微眯眼打量一下落日斜暉裏灰影拉得很長略顯髒亂的客棧,劍眉不由微蹙了下。轉頭對馳近的羽翔點一下頭,羽翔勒韁回馬,大聲吩咐道:“卸鏢!”群聲響應,粗壯的鏢師們跳下車馬鬆散鬆散筋骨,手腳麻利地解繩卸箱。客棧的掌櫃帶著一班夥計滿臉堆笑地迎出門來,一麵呼喝夥計幫忙,一麵打疊著邀請眾人入內。

銀光一閃,桑律呂撩麾下馬,幾月的風雪兼程,銀狐裘披風竟未見半分零亂,仍如剛穿時那般柔軟溫暖,從心而身,整個人都暖陶陶的,根本無懼於刺骨的邊關風雪。反而更令他思念那溫潤江南笑如春花的慧黠女子。思念,桑律呂唇勾一抹苦笑,原來是這般苦澀而甜蜜!他想著心事在眾人的尾隨下跨入客棧大門。

一杯溫熱的酒水在手,桑律呂暗呼一口寒氣,羽翔一進入便一屁股大咧咧地在他對麵坐下,端起一碗熱酒一飲而盡,用袖一抹,暢意地舒了口氣。

隨後的鏢師們陸陸續續地進了來,在一樓廳裏隨意地揀位便坐下,大著嗓門說笑斥罵著,小二們忙忙碌碌地上炭盆、熱水酒,一盤盤的鹵牛肉率先上了桌。大夥兒喝酒猜拳,廳裏頓時熱鬧起來。

來了這麼個大主顧,掌櫃的半分不敢懈怠,親自侍侯在桑氏兄弟桌邊。

“客官這麼冷的天出門,是要出關嗎?”

“正是。”羽翔一笑,“不知掌櫃的有何見教?”

“哎,客官說笑了,見教哪裏敢當!”掌櫃的嗬嗬笑著搖頭擺手,“不過,客官來得真是不巧,正趕上這幾天有暴風雪,前麵有個狹石口,是出關必經之地,風雪最為猛烈,一到這種天氣,就是神仙也過不去,說不得眾位得等風雪停了才能過。”羽翔暗舒一口氣,偷偷拿眼看一下眼睫低垂的大哥。

“狹石口?”滿廳的人聽了這話都靜了下來,互相看了幾眼,心中皆有幾分竊喜,沒日沒夜地行了這幾個月的路,合該能好好地睡個舒坦覺了。桑律呂也抬了眼,問掌櫃地道:“這暴風雪能下幾天?停了之後峽口能過嗎?”

掌櫃的見問,忙打疊了精神回話:“看這幾天的氣候,不是今兒晚上就是明天,這場雪必下,而且還不小,少說也得下足三天,狹石口的風雪最大,便是停了雪也積的高了,峽口甚長,找人疏通還得要個三五天。客官怕是有段日子不能走了。”

羽翔皺眉,“過這狹石口要多久?”

掌櫃的捋須想了下,道:“若是一身輕便,腳程又快,半晌兒的光景也就出來了。可是客官人多車重,沒個大半天兒是出不去的。便是現在就走,弄不好趕上了暴風雪,狹石口又窄又長,沒什麼可擋蔽的東西,實在是凶險得很。”

掌櫃的聲音甚大,講給滿屋的人聽:“咱們這兒雖比不上京城的大客棧,但吃的、用的、玩的應有盡有,各位客官盡可放心地住在這裏,不必急在一時去冒不必要的風險。”

“除了狹石口就沒有其他的路了嗎?”羽翔摸摸幾日未理已長出毛碴兒的下巴,思量著問道。

“有是有,但荊棘叢生,狼蟲虎豹多得很,這樣大的風雪天兒也不好過,又繞了遠道兒。客官不如等風雪過後道路疏通了再走,又安全又便利。”掌櫃極力勸道。

羽翔點點頭,看一眼若有所思的大哥,衝掌櫃的擺擺手,“這兒不用你侍侯了,有什麼好吃的好喝的,但凡能填飽肚子,盡管給兄弟們上,別打量爺們兒沒錢付賬。”

掌櫃的喜笑顏開,諂笑道:“客官又說笑,就您這打扮哪像沒錢付賬的主兒,得,您候著,這就馬上給您上菜。”打了個千兒走到後麵吩咐去了。

眾鏢師見二當家如此豪爽,都不由歡呼一聲,景況比之剛才又熱鬧了幾分。羽翔轉動著酒碗,看向桑律呂隨口道:“這倒黴的天氣!”

桑律呂冷視他一眼,“若不是你一路上再三拖延,此時早已出了關了。”淺啜一口酒,不由微微皺眉,放下酒碗轉又言道:“不管怎樣,走鏢要穩,看這天氣,掌櫃的說得也不差,停幾天就停幾天,讓弟兄們好生看護著鏢車,莫在這裏失了手。”

“嗯。”羽翔有些心虛使力地點頭諂笑道,“大哥放心,走了這麼多年鏢了,弟兄們自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