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一開,看見肖雲芳掩映在裘皮大衣的絨毛中的臉依舊俊俏如昔,馬革有種萬分親切的感覺。天光太暗,肖雲芳一時沒看清對方是誰,而且馬革的打扮也讓人看不出他的本來麵目了。他活象一個戰爭年代的空降兵。她一邊死死地攥著門把手不鬆,一邊急問:“你是誰,想幹什麼?”
“是我,我是馬革。”
馬革小心翼翼地把肩上的東西卸下來,拍打幹淨身上的雪片,然後取下防風鏡來,朝肖雲芳笑了笑。
“我給你送些東西來。”
肖雲芳驚詫莫名地看著他把兩袋米扛進屋來,又從一個口袋裏拿出幾聽魚罐頭肉罐頭,兩袋德州扒雞和一些袋裝的醬菜。她根本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人,就好象他的裝束一樣,仿佛從天而降,還帶著這些難以想象的貴重物品。在短暫的刹那,肖雲芳產生了錯覺:她像個孩子似的在聖誕之夜,驚喜交集地發現,聖誕老人出現在自己麵前,還帶著她夢寐以求的禮物!
聖誕老人自做主張地坐下來,脫下棉帽,說:“屋裏還是暖和多了!”
過了好一會,肖雲芳才從幻想回到現實,說:“好長時間沒見你了,你……你這是從哪裏來的?”在她的某種古怪想象中,她認為他會回答“從天上來”,他雖然不是聖誕老人,卻像是神的使者!
“我自然是從家裏來的。”馬革笑說。
肖雲芳半蹲下,撫摩著他帶來的寶貝,感歎道:“太好了,看到這些東西真是太好了!”抬頭問:“從哪裏來的?”
馬革不無得意地笑,說:“我今天還有點事要辦,先走了,下回再給你帶點東西來。”說著站起來。
“不用了,這太貴重了!”肖雲芳本能地不願欠一個並不太熟的人這麼大的情。
“你忘了我還欠你錢呢!”
“不,不,現在錢有什麼用,你……你這……”
“話不能這麼說,我要是這麼想就不算人了。”馬革看著他的臉蛋,說,“我有事要走了。”
肖雲芳伸手拉住他,說:“吃了飯再走吧,你一定也餓了。”
馬革也就十分樂意地留下來,被心情大佳的肖雲芳安頓在沙發上坐下。
這時,從裏屋傳來一陣連續的咳嗽聲,馬革微微吃驚,向那邊看了看。
“是我媽媽。”肖雲芳解釋道。一邊去張羅點火做飯,一邊又說,“自來水早就停了,家裏接的水用一天少一天,真不知道怎麼辦好,你家裏怎麼樣?”
“千萬不要用外麵的雪水!”馬革說,“我接的水也快用完了,不過我那裏有瓶裝水,下次給你送些來。”
她停下動作,回頭望他:“你那兒好象什麼都有?”
馬革不好意思地笑笑說:“這事以後再跟你解釋吧。”
肖雲芳善解人意地轉過頭來。交談之間,對方竟然把自己的用水問題也應承下了,她真是驚喜交集,手上的動作麻利了許多。點火的時候,她又想起液化氣也用不了多少時候了,但她沒再開口,怕馬革又說自己有,給她送來,那樣不是太麻煩人家了?好在燃料問題相對好解決一些,木頭還是隨處可見的,實在不行就用最原始的辦法吧。
天太冷,那火苗剛開始很小,燒了一會後才大起來。鍋裏煮著稀飯,發出悅耳的汩汩聲,雖然有鍋蓋罩著,但也是飯香四溢,滿屋皆聞。馬革幹坐著冷,便也過來蹲在火前。兩人一邊烤火一邊聊幾句,鼻子裏聞著飯香,心中的溫暖漸漸擴大開來,氣氛變得溫馨了不少。
有一陣子,馬革很想就勢攬住她,說:“你跟了我吧!”但他沒有開口,他害怕拒絕,害怕被人說是乘火打劫,那樣將會十分尷尬。畢竟,僅僅在半個月前,他們的社會地位經濟環境還一個天上,一個地下。況且,連他自己也還沒弄清楚:你是真的愛她麼?還是僅僅出於對女性的需要?——馬革骨子裏其實是個很嚴肅的人,許多時候端著無形的架子,無法放開,哪怕他自以為放開了、看穿了。
其實,此刻肖雲芳心裏也有著和馬革類似的想法,而她也有顧慮:這個時候,如果向對方表示感情,會不會被認為是為了圖他的東西?——她本能地從他的話語中覺察到了他的“富有”。或者,也至少是為了感恩?會不會被他瞧不起?加上女人天生的羞怯,所以她也沒有說什麼。兩顆心,僅僅是同時動了一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