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微痛,有多麼慶幸能將麝嵐帶出來留在身邊。每逢我來,夙離總會安排四肢健全穿著體麵的鬼兵手下接見,我從未想象過其他的鬼奴竟會是這般處境。
頭頂上漸漸顯出微弱白光,麝嵐喜道:“仙子,日食過了,您瞧,又是晴日了!”
“隻是可惜了此地永不見天日,”我望著那些艱難背負著筐鬥前行的奴役,拉過麝嵐便踏進了鬼界腹地。
許因將我看做鬼界的熟客,一路上不再有人阻攔,連令牌都無須我使了。
入了大殿,巧的是上一番曾侍候過我的那位老鬼奴正在打掃著塵埃。見著我們,他驚惶地丟了掃帚,戰戰兢兢地上來行禮道:“鬼君不曾吩咐過今日仙子會來!您二位稍待歇息,小的這就去通稟!”
“不必甚麼通稟,你盡管帶我們去見夙離師兄便是,正是他約我來見一個人的。”
那老鬼奴麵露難色:“隻是……隻是鬼君他老人家方才正在打坐修行,吩咐不許外人見的,這會兒冒然引你們去,小的怕會引他不悅。”
“你的年紀恐都能做我們的爺爺,還需稱呼他‘老人家’作甚?無須恐懼,若他要罰你,我自然會救你一命。”
老奴聽了我的話,猶豫再三,點頭應是,便帶我與麝嵐自大殿穿行過一道百鬼索橋,來至夙離修行的鬼洞洞外。
“上殿就在裏麵了……”老鬼奴哆哆嗦嗦地指一指。
我點頭,喚道:“夙離師兄,我是洛玉,依照你的話,我今日便來問你要如何方能見得青珣,請你出來罷。”
門不應,麝嵐向前探手又輕輕叩了兩聲,突然,一股黑魂自門中破厲躥出,我一把拉過麝嵐向後躲退兩步,便見夙離印堂帶煞藍眸如焰旋出洞門,一把鎖住了那老鬼奴的咽喉:“本座何時允你擅自帶人來此了?”
見著夙離的兩指一動,我慌忙阻止道:“夙離師兄!且饒他性命!是洛玉的不是,不該擅自壞了你的規矩!”
那老奴跪在地上苟延殘喘,雙手本能地抵在自己的脖頸,猙獰地祈求一條活路。夙離倏然收了手,回過頭看了我,那卸掉鬼麵的臉麵將麝嵐驚嚇地不禁向後躲閃。
“你求饒,我自然會答應。我的規矩,都會為你破掉。”他眼中的戾火漸漸平複,深情地凝著我:“洛玉,有朝一日我若死,一定是會死在你手裏。”
“夙離師兄……”我無助地喚道,不知道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忘了我。
“你為了青珣而來,怎麼,決心救他回來了麼?也決心與那弗蘇一刀兩斷?”
我搖搖頭:“我決心與師兄將心剖白,我要得到他的祝福,才能無慮的與弗蘇相守。”
夙離忽作咆哮:“弗蘇弗蘇!又是弗蘇!你為了弗蘇連青珣都可以忘了!洛玉,你根本不配談什麼癡情,你枉費青珣為你而死!惡念呐!全是惡念!”
“你說師兄為我而死,可有證據!”
夙離拂袖來掐著我的肩胛,麝嵐本欲上來攔他,卻被他一掌打出丈外。
“洛玉,你聽著,我是惡人,而你的青珣師兄,比我好不了多少!我若告訴你,他是個為了王權不惜勾結外人殘害手足,又無恥地垂涎於自己弟妹的爛人,你會不會崩潰?會不會惡心?會不會想殺了他而後快?”
“你胡說!”我摸出佩劍來一劍刺入他的胸口,痛苦地搖著頭:“夙離師兄,求你不要逼著洛玉動手!我對師兄的愛意雖然割舍了,但是我絕對不容許你玷汙他的名聲!”
“是麼?我玷汙他的名聲?”夙離輕輕彎唇,彈開那已經刺入的劍口:“我將他親自帶到你麵前來告訴你,不就真相大白了?”
我顫抖著望著他,曾幾何時,那溫良孤獨的夙離師兄再也不見了:“好,你要如何將師兄帶來,我悉聽尊便。”
他慢慢回過頭,帶著一抹冷魅的笑意:“我是惡人,他亦是惡人,而你是好人,救他自然要毀一個好人去換。所以,洛玉,你若是嫁給我,是不是就會毀了?”
“嫁給你……”
“仙子!不要啊——!”麝嵐捂著胸口趴在地上哭著喚我,殊不知,我早已被震撼地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