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博臾被噎住,半個字都吐不出來:是他怯懦,他怕死,即使苟延殘喘也好過一命嗚呼。他舍不得自己的命!
“佛陀以身飼鷹,普渡眾生,我玉寒沒有那樣的大德,不會成就你這般隱晦的心思。我死了,鳳臾指不定會要你給我陪葬,屆時我也無需手染鮮血。”玉寒說得懇切,言辭之間的淡漠顯而易見,她早已不在乎。
“你就舍得齊鳳臾手染鮮血?你舍得讓他罪孽深重?”齊博臾反問。玉寒呆住,他繼續道:“看吧,你舍不得,既然如此何不折中一番?你這般與他僵持,心中鬱結,更是命不久矣,何必食古不化呢?”
“你不會懂……”
“本侯是不懂,兩情相悅便可,管它生死利害?你那腦袋裏也不知裝的是什麼,非得自欺欺人。你看看你如今這副模樣,哪裏還是從前笑傲人間的四少!”她難道不知道她如今好似一捧冬日將融的雪嗎?那般朦朧的臉麵,仿佛下一刻就會羽化仙去一般。何苦把自己弄成這般模樣?
“侯爺豁達,玉某佩服。”作了一揖,玉寒轉身就走,她不能留在這裏,她會被勸服,齊博臾太厲害,每一句都切中她心中利害,教她反駁不得!她就是自欺欺人,可她除了自欺欺人還有別的辦法嗎?
“你怎會明白本侯有多後悔……本侯舍不得你死啊!本侯舍不得啊!”那人落荒而逃,他卻依舊端坐著,喃喃自語間愈加地替那女子難過:如此佳人,早逝未免太過可惜……
玉寒出偏殿時聽到一聲鴉啼,她立時覺察到一絲不對勁:此刻是春日,龍眠殿上空卻飛著幾隻烏鴉,這實在是詭異得厲害。腦海中立刻想起四個字:巫蠱之術。難道有人在宮中行如此之事?心中如是想著,腳上立時變了方向,轉身朝龍眠殿去了。
到了門口,梁公公候在外頭,見著玉寒剛要通傳,卻被止住了。玉寒就站在南窗邊上,避開窗口,靜靜地等在那裏:果不其然,隻須臾光景那烏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入殿中,玉寒小心看去,正落在九龍玉案上。
齊鳳臾正在批奏折,突然出現了一隻烏鴉,他也被驚著了,猛地抬起頭來,卻見得那烏鴉嘴巴一張一合,正是再說:“陛下,錦煜想與您做一筆生意。”女人的嗓音,而且是玉寒最為熟悉女人的嗓音。
齊鳳臾早就聽聞有奇人能令鳥雀開口,卻不料此間竟有人以此物為媒來深宮與他說話。一字令下,道:“說!”
“錦煜知道景榮侯如今身在內宮,性命無憂,也知道玉家四少身中絳珠仙,命不久矣。”麵前烏鴉的模樣醜惡,齊鳳臾聽得此言更是握緊了拳頭,而這一切皆落入凝神諦聽的玉寒的耳目之中。“陛下若想令四少完好如初,請於今夜子時隻身親自帶景榮侯於原景榮侯府相會,錦煜定當授以結劫之法。”
冷笑一聲,齊鳳臾道:“齊博臾早已是說了,除了那兩種法子,絳珠仙無法可解,朕憑什麼信你?”
好一陣死寂,烏鴉撲棱了兩下翅膀,許久才吐出一句:“憑錦煜是南疆大祭司的弟子。”又是一陣死寂,齊鳳臾對上烏鴉那兩隻令人惡心的眼珠,道:“好,今夜子時,景榮侯府。”得此應允,烏鴉振翅,忽然一陣電光石火,轉眼功夫便又不見了。
梁公公和周遭侍候的人都宛如雕像一般,似乎什麼都沒有覺察到。玉寒小心走過去,低聲問道:“你剛才看到什麼,聽道什麼了嗎?”梁公公一驚,騰地轉過身,連連搖頭。
隻有她才聽得見!眼中莫名出現了許多畫麵,有景榮侯府的五行陣法,有錦煜姑姑,有齊博臾,還有倒地不起的齊鳳臾!一年以來,她時常可見這類莫名場景,隨後便是……等到某個時候這些場景一一被驗證,難道……她也如曾經的暖兒一般,有了窺視未來的能力?
那……鳳臾……會死嗎?一陣心驚,她立時轉身回了碧照館,她得想法子讓齊鳳臾今晚出不了文宣門,一定要將他留在椋宮,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