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稍縱即逝,猶如白駒過隙,又或者風穿指縫,了無痕跡。大年早已過去,即使是這樣的要緊節日,皇後也沒有出現,連祭祀之禮都由四少代行,睿帝荒唐了,徹底的荒唐了:奏折不過龍眠殿,消息隻傳玉生煙,這是天下人的共識。
轉眼就到二月,哲妃於初三臨盆,誕下一對龍子,睿帝大喜,可好笑的是當朝天子為起名一事犯愁了,早先隻想了一個孩子的名字,如今卻是一對龍子,這可怎麼辦?睿帝琢磨了一會兒,笑了,“來人,傳玉生煙。”
玉寒來到關蝶宮時甚是不解,哲妃產子與她何幹?誰料齊鳳臾笑意盈盈道:“愛卿不妨幫朕想想二位皇子該叫什麼好。”
玉寒蹙眉,真真是好笑了,且不說她與齊鳳臾的關係,就算真是玉生煙,那皇子起名這等大事怎麼也輪不到臣子摻和,對上齊鳳臾的黑眸,玉寒淡淡道:“陛下這是在為難微臣了。”
齊鳳臾卻也是笑道:“愛卿才富五車,乃是當朝狀元郎,這點小事不足掛齒,怎能說是為難呢?”他不信這人見著自己與旁人生的孩子真真連半點觸動都沒有。
“於禮不合。”玉寒唯有四字以對,自此無話。
好幾個月了吧,她與齊鳳臾就這般僵持著,一個權傾朝野,一個不務朝政,一個冷言冷語,一個胡攪蠻纏,二人具是陷入了一個死局,你退我進,你進我退,偏偏沒有哪一刻是朝著對方走去的。眼下亦是這等情狀,齊鳳臾向來耐心好得很,等了許久,終是腦中靈光一閃,是了!這人不是無動於衷,而是不知該作何反應!
沉吟出聲,齊鳳臾道:“當初要朕給哲妃孩子的人是你,如今你卻擺出這等的臉色,究竟是擺給誰看!”
胸口一震,玉寒垂眸,道:“微臣實在不知陛下在說些什麼。”
她的反應均是半點不差地落入了齊鳳臾的眼睛,登時心頭一緊:終於要破冰了嗎?終於不再喜怒不形於色了嗎?他似乎高興地有些早了,嘴角不自禁地噙著一絲笑意,恰巧便被抬頭的玉寒望進了眼裏。
倒吸一口涼氣,玉寒心下一陣憤怒:這人是故意的!真真是無賴了嗎?竟使這般法子來教她難堪!杏眼中的眼神霎時便銳利了許多,玉寒冷聲道:“陛下開玩笑也太過了!”
又變回原先那冷冰冰的模樣了,齊鳳臾看著這張臉擺出這等表情便氣不打一處來,緊皺了眉頭,忍了半餉仍舊是沒忍住,“朕開玩笑?朕幾時跟你開過玩笑?要你快活過日子就這麼難嗎?偏生要將活生生的一個人活成這般鬼樣!”
玉寒未曾答話,內室卻傳來一聲虛弱的呻吟:“陛下……”是哲妃,玉寒這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關蝶宮,哲妃才生產完畢,正是需要好好歇息的時候,她竟然來這邊與齊鳳臾大吵大鬧,想到這裏她趕忙跪下,道:“微臣逾越了,打擾了娘娘歇息,實在是罪該萬死。”
齊鳳臾見著這人一副十成十謙恭有禮的臣子調調更是如同火上澆油,冷哼道:“她可受不起你這一跪!四妃之首比之當朝皇後,那還是有些個區別的!你就不怕折了她的壽!”
內裏哲妃聽得此言,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卻又不得不承認睿帝所言,慌忙道:“皇後才是折殺臣妾了,是臣妾禮數不周,未能起身恭迎。”
這二人一唱一和弄得玉寒越發的心煩,二話沒說衝進了內室,拉過哲妃的手腕便探了探脈象,冷聲道:“哲妃娘娘才在鬼門關徘徊而過,理當好生休養,落下病根可就不好了!”說罷,拿起不遠處書案上的紙筆,一張方子瞬間一揮而就,她將方子擱在哲妃床頭,語氣有些生硬,囑咐道:“按著這張方子好生調養,皇子不能生而無母。”
隨後又是極其恭敬地朝齊鳳臾一揖道:“碧照館奏折成堆,微臣先行告退……”齊鳳臾看著她幾近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心疼:她忘記了,曆來龍子龍女不管何人所生,皆隻有一個母親,那便是皇後,娘親之於皇嗣不過是生身之人而已。
忽而覺得身後有一道灼人的目光,轉過身,哲妃正定定地注視著他,一雙美眸含淚,如泣如訴,他暗歎一口氣,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道:“對不住你了,是朕的不是……”他對她不住,方才那句話又何嚐不是傷了哲妃的心?